第四十八章 遗诏(2 / 2)
“你……”陈时末大吃一惊,半天没回过神,“你是何人?怎会知晓此事?!”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手中果然有锦布。”秦无衣轻描淡写道,“我怎么知晓并不重要,你现在只需要明白,易锦良派出再多人也护不了你周全,你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陈时末极力回避秦无衣的视线,闪烁其词:“陈某不知你所说之事,回京只是有件要事急需处置。”
“陈公,晚生都能看出您口不对心,自然更瞒不过他。”顾洛雪语重心长道,“从目前妖案脉络来看,妖案的起端极有可能与您持有的锦布有关,事态比您预想的还要危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秦无衣淡笑。
顾洛雪疑惑:“陈公刚入京没多久,不可能知晓妖案详情,又怎会知道锦布与妖案有关联?”
“这便是他与其他人不同之处,章英纵只想着荣归故里,慧云想要普度众生,薛修缘只有悬壶救世之念,这些人在接到李治遗命之后,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会心无旁骛完成李治所托。”秦无衣抬手指向陈时末,“但他不一样。”
陈时末与易锦良依旧沉默不语,顾玥婷好奇:“陈公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兵者诡道也,他心有百万兵自然会纵观全局,以策万全,论谋略计策,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他相比。”
秦无衣漫不经心对众人说道,李治在将锦布交予陈时末时,其他人只当是遵从圣命,而陈时末却会揣度李治用意,临危受命在别人眼里会当成一份殊荣,而陈时末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治驾崩后京城妖案频发,远在边陲的陈时末一定也获悉了妖案的事,被妖物所害的人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陈时末第一时间便联想到锦布,从而推测这些人都是因为锦布被杀。
陈时末并不知道其他持有锦布的人是谁,但如若他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这个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纰漏,除了李治外还有另一个人知晓获得锦布的这些人,而此人正在为了获取所有锦布追杀知情人。
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么深远,但陈时末是将帅之才,用兵者不容有错,所以陈时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才有了让易锦良安排一名死囚掩人耳目,而自己则假扮成护送的军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向你询问妖案始末的原因。”秦无衣看向顾洛雪,“他是想验证自己的推测。”
陈时末听到这里目光闪烁。
顾洛雪看在眼里,苦口婆心道:“陈公,您所虑是对的,薛医师、慧云禅师以及遣唐大使都和您一样,他们都持有先帝交托的锦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相继被妖物所害。”
“你现在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我可保你平安。”秦无衣伸出一根指头,“第一件,妖物只对锦布有兴趣,锦布在谁手里,谁便是妖物袭击的目标,把你身上的锦布交给我,你便能安然无恙。”
陈时末不以为然:“第二件是什么?”
“李治在交托锦布时,一定向你限制了两个条件,其中一个是在他驾崩后,你持有锦布返京,至于在何时何地聚集拼凑出完整的锦布,这便是第二个限制。”秦无衣缓缓伸出第二个指头,“我要知道第二个限制条件是什么,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被触发,只有知道这些,我才能找到其他人,妖案不破你们这些人恐怕永无宁日。”
陈时末思索良久,也不再继续隐瞒,正义凛然道:“不错,陈某身上的确有先帝交托的锦布,也明知此行险象环生,但先帝对陈某有知遇之恩,先帝临危受命陈某即便粉身碎骨也誓忠君令。”
“陈公,您也见到妖物的厉害,昨夜瞒天过海才侥幸逃过一劫,妖物未得锦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今夜再袭将无人生还,您留下锦布为了尽忠先帝,可锦布万一遗失被妖物所获,岂不是有违先帝重托。”顾洛雪心急如焚道,“对抗妖邪已不是陈公能力所及,与其平白无故搭上性命……”
“多说无益,陈某忠君为国,誓死都不会交出锦布。”
“好,忠君为国可是你说的。”秦无衣让顾洛雪拿出紫金鱼符,“鱼符再次如太后亲临,你既然忠君,李治驾崩前曾有遗诏,军国大事皆由太后进取,如今妖祸已危急社稷,我就借太后之命,令你交出锦布!”
易锦良和顾玥婷还有周围军将一见鱼符立刻跪迎,而陈时末却泰然处之站在原地。
秦无衣与之对视:“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忠义之臣,见鱼符不拜是何居心?”
“末将并非对太后令符不敬,只是末将遵的是君命而非太后之命。”陈时末不为所动,振振有词道,“别说你只拿一块紫金鱼符,就是当今陛下亲临,末将同样也可不跪拜。”
顾洛雪一怔,没想到陈时末口气如此之大,就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刚要出声苛责就被秦无衣拦下。
“我见你也不像是逆臣贼子,明知入京凶多吉少也遵从遗旨,足见你也是不二之臣,见太后令符不参还出言不逊,这不像是你处世之道。”秦无衣围着陈时末走了一圈,意味深长笑问,“你能在边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李治定许诺了你什么,才能让你这般有底气。”
“你倒是通透之人。”陈时末淡笑,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秦无衣面前,“先帝留给末将这个,你看后便知末将并非对陛下和太后有不敬之处。”
秦无衣心中窃喜,以为布袋中装着的就是锦布,揭开布袋里面还有木匣,打开的刹那秦无衣愣住,匣中有一卷绢布,以玉轴相连两端有银龙图文,绢布上绣有祥云瑞鹤。
秦无衣抬头看了陈时末一眼,顾洛雪探过头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圣旨,一品王爵专享的圣旨。”
顾洛雪大惊失色,秦无衣徐徐展开圣旨,上面由李治御笔亲书,每个字圆润飘逸,字句间布局奇正相参,跌宕有致,犹如浮雕一般,在木匣之中沉寂多年却风采不减。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安西都尉府参军使陈时末,天生将材,社稷之卫,朕视其为托孤之臣,朕龙御归天后,新帝循古礼筑九尺高台,登台拜陈时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封王爵,图存凌烟阁,赐带剑上殿见君不参之权。
卿持此诏,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务必护送陈卿返京拜将,望卿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不负朕托,以安社稷……
“李治让新君拜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此职只有战时才有,出任大元帅者可统御天下兵马!”秦无衣看见圣旨内容心中暗惊,连忙追问,“李治用你是为征战,问题是战从何来?”
陈时末掷地有声:“如今妖邪为祸世间,昨夜与妖物一战并非无懈可击,只待我入京封王拜将,自会统领唐军荡平妖邪。”
“先帝英名啊!”顾洛雪大喜过望,“预料到会有妖物为祸社稷,所以事先就钦点陈公为帅平息祸乱,难怪妖物不惜一切都要加害陈公。”
易锦良:“顾娘,不是为夫有心相瞒,陈公请出先帝圣旨,我又岂能不遵。”
顾玥婷并无半点喜色,忧心忡忡道:“陈公对易家有恩,我有逆耳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时末:“顾娘但说无妨。”
“这道圣旨能让陈公名扬天下,但同样也能让陈公身首异处,在我看来陈公若持先帝遗诏入京,怕是凶多吉少。”
陈时末大义凛然:“顾娘无需多虑,陈某既然注定征战沙场之人,就不怕与那些妖邪浴血奋战。”
顾玥婷沉声道:“我担心的倒不是妖邪,先帝遗诏一旦公开,除了妖邪之外还有人会取陈公性命。”
陈时末一怔:“谁?”
秦无衣听顾洛雪提及顾玥婷,已知此女非同凡响,再听她刚才所言更是在心中暗暗赞许,一介女流竟有这般眼界。
“太后!”秦无衣接过顾玥婷的话,他和顾玥婷想到一起,“李治驾崩前将军国大事全交由太后,如今你持诏入京,新帝若依诏拜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就相当于将唐廷兵权交托给你,太后如失兵权便不能再把持朝政,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兵权,那么到时候,妖邪不杀你,太后也不会放过你!”
陈时末淡然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无衣忽然眉头一皱,对着陈时末摇手,嘴里不停念叨两字。
“不对,不对,不对!”
顾洛雪不明其意:“何处不对?”
“我能想到的李治同样也能想到,李治大费周章留下遗诏,有意要让新君拜陈时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就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疏漏。”秦无衣慢慢走向陈时末,“我差一点就被你骗了,李治留给你这道遗诏是另有所用,但绝对不是为了平定妖祸,否则你也不会滞留在京城外,迟迟不肯入京,封候拜将,裂土为王是你一生夙愿,如今唾手可得你却不为所动,你有定鼎天下之才,自然也能算到这道遗诏若被太后看见便是你的催命符。”
陈时末久久凝视秦无衣,嘴角缓缓上翘,像是在赞许秦无衣的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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