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拨乱反正(1 / 2)
武则天对着镜子沉默不语,再艳丽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愁容,广兴寺哗变,慧云当众显露狮妖真身,这两件事让她已在深宫闭门不出有十日之久,窗外疾风骤雨,未来得及关闭的窗户在风雨中嘎吱作响,就如同现在的李唐江山风雨飘渺。
上官婉儿走进内室,见武则天还在镜前呆滞,连忙关上窗户折身回来为其戴上嵌宝金耳坠:“太后,人已至前殿。”
武则天回过神,对镜整理好仪容:“你先行退下,我打算单独见见他。”
上官婉儿点头退了出去,武则天亲自为自己画好最后一笔眉,镜中的妇人依旧雍容华贵,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让其他人看见脸上的愁苦。
诺大的前殿寂静无声,武则天拂袖高坐凝视跪在地上的人:“听传话的宦官说,国师是来向本宫请罪的,那日国师在麟德殿救驾有功,本宫曾许诺平定妖祸后加以封赏,为何突然前来请罪?”
蓬锦跪地朗声道:“贫道本是方外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见有妖邪祸乱世间才出山平妖,幸得陛下赏识被封国师,本该竭尽所能报效皇恩,可如今身陷困局犯下死罪,还请太后赐死。”
“到底是何事会令国师如此惶恐?”
“贫道起初并未介入妖祸,是韦刺史再三拜访并引荐给陛下,贫道原本只想铲除妖孽,遂让韦刺史探寻龙眼所在,只要在龙眼作法设阵便能镇压妖祸。”
武则天正襟危坐:“此事本宫也有耳闻,陛下已在丈八沟寻到龙眼位置,而国师也做了法,为何妖祸非但没杜绝反而愈发猖獗?”
“回禀太后,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谁?”
“贫道不敢说。”
武则天眉间微沉:“但说无妨,无论事后谁追究于你,都由本宫为你担待。”
蓬锦抬起头,神色焦虑:“是,是当今国丈。”
“韦玄贞?”武则天听到此人名讳就面露不悦之色,“细细说来。”
“贫道前后在龙眼做了三次法,贫道虽说道行浅薄但要收哪些妖孽绰绰有余,可事后妖物继续出没并未有收敛迹象,因此贫道随即前往龙眼查看,发现留下的镇妖符咒被人擅自取走。”蓬锦忧心忡忡道,“经过贫道查证,取走符咒的正是韦刺史。”
“韦玄贞礼贤下士请国师出山,还将国师引荐给陛下,林林总总都是为平息妖祸,为何又要突然从中作梗?”
蓬锦欲言又止:“贫道在太后面前不敢有所隐瞒,贫道推测韦刺史请贫道出山恐怕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贫道获悉太后曾在朝堂之上严令文武百官不得妖言惑众,贫道斗胆揣摩,太后是不想妖祸导致人心惶惶,而韦刺史明知太后有意控制舆情却背道而驰,陛下封贫道为国师,外人看来是皇恩浩大,可却让天下百姓证实有妖祸存在。”蓬锦胆战心惊道,“韦刺史此举是借贫道之手与太后为敌。”
武则天听闻后不为所动,冷冷问道:“那国师又是如何所想?”
“贫道只想匡扶社稷为陛下与太后敬忠,一时愚昧被小人利用,触怒太后圣威还浑然不知,所以今日才前来求太后赐罪。”
武则天面无表情:“你确定取走镇妖符咒的人是韦玄贞。”
“千真万确,贫道可用项上人头担保。”
“韦玄贞此举有何用意?”
“妖案愈烈愈对朝局不利,也对太后不利,贫道斗胆推测,韦刺史是想借妖案诋毁太后威信,韦刺史是外戚,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势就得逼太后还政,倘若太后因为妖案失德,韦刺史便,便……”
“便能逼本宫退居幕后,不再过问朝政。”
蓬锦头埋的更低,战战兢兢道:“贫道妄自揣摩之言,如若触怒太后贫道罪该万死。”
“国师受陛下恩赏,倘若真如同国师所言,韦玄贞得逞也对国师百利而无一害。”武则天意味深长问道,“为何国师要向本宫说起此事?国师怕本宫治罪难道就不怕陛下问罪?”
“贫道保的是社稷,此事上贫道问心无愧,可能稳定朝局的人,在贫道看来惟有太后。”蓬锦声色诚恳。
武则天沉声问道:“你出言逆君,可知是不敬之罪,按律当诛!”
“贫道当然知道,从贫道跪在此地的那刻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太后能安然无恙,贫道死不足惜。”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皱:“本宫安然无恙?国师此言莫非另有所指?”
“贫道让韦刺史寻访龙眼,只是为了在八水交汇之处镇压妖邪,可陛下却命宋侍郎凿毁龙眼下的龙冢,那龙冢原本是用来阻隔八水相通,事后贫道才意识到事有蹊跷。”
“说下去。”
“贫道最后一次前往龙眼作法,见到韦刺史正命人向龙眼倾倒什么东西,那东西入水即化无影无踪,贫道曾询问过韦刺史,据他说是一些镇妖的法器,可贫道修行多年从未听闻过,事后才得知这些东西是韦刺史从一名胡商处秘密购得,而这名胡商太后应该有过耳闻。”
武则天越听越惊:“谁?”
“赫勒墩。”
“是他?!”武则天眉角一挑,“听闻此人是因为作恶多端,以至于天怒人怨被神罚而亡。”
“事情恐怕没有太后想的这么简单,事后贫道一直疑心,便偷偷从井沿取了一些粉末,贫道私下查验居然知道此物的来历。”
武则天连忙追问:“倒入龙眼的是什么?”
“畔茶佉花粉!”
武则天骤然起身:“你确定是畔茶佉花粉?!”
蓬锦一脸惊诧:“此物道家多用来炼制丹药,一般人不该知晓才对,太后为何熟知此物?”
“太宗驾崩前便服用过此物,本宫听太宗说过,畔茶佉花粉是西域奇珍,据说有延年益寿的神效,可太宗服用后不到一月便患痈疽之症龙御归天。”
“贫道修行不深,尚不明畔茶佉花粉真正的效用,但韦刺史将畔茶佉花粉倒入龙眼的举动可疑,贫道联想到宋侍郎被妖物所害的事,大致猜出韦刺史真正的意图。”
“韦玄贞此举意欲何为?”
“龙冢被毁导致八水想通,如若在龙眼倒入畔茶佉花粉,便会污染太液池的水源,假若畔茶佉花粉有毒……”
武则天恍然大悟:“他是想要投毒加害李唐皇室!”
“贫道只是推测并无证据,还请太后定夺,只是联想到宋侍郎和赫勒墩遇害的事,宋侍郎应该也是与贫道发现韦刺史的图谋所以才被妖物加害,至于赫勒墩多半是被灭口,如此一来,妖案似乎都与韦刺史和,和……”蓬锦欲言又止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你是想说,妖案与陛下也有关联?”
“贫道不敢妄自揣测,一切都请太后定夺。”
“陛下在宫中也是饮用太液池的水源,断然不会连自己都毒害,陛下应是被身边的人利用。”武则天心思缜密,处变不惊盯着跪地不起的蓬锦,“至于国师……”
“贫道愚不可及,差点铸成大错,请太后赐死。”
“国师一心忠君为国何罪之有,如今妖案未平,本宫还要依仗国师平妖,事后自会论功行赏。”
上官婉儿在殿外高声求见,武则天宣她入殿,见蓬锦跪在殿中,只静立一旁也不言语。
“国师对本宫坦诚相见,本宫也不避讳国师。”武则天对上官婉儿说道,“有何事要奏?”
“经略使易锦良入京,现在滞留在城外文昌观。”上官婉儿禀告,“而且易锦良还带了兵将。”
武则天漫不经心问:“带了多少人?”
“百余众。”
“他这个经略使怕是当到头了。”武则天笑意深邃。
“无谕擅自入京还私带兵马形同谋反。”上官婉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可需调派金吾卫前往文昌观缉拿?”
“与易锦良在一起的还有谁?”
“除了随行兵将外,还有他家眷顾玥婷和顾洛雪,还有……”上官婉儿瞟了蓬锦一眼,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武则天:“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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