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遗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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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原本以为自己快要触及到妖案的真相,那些分散在不同人手中的锦布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拼凑完整,但陈时末的出现却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假设。

章英纵、慧云、薛修缘以及柴獬这些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特质,这些人远离权力核心,难以左右朝局动向,同时这四人都无功利之心,但陈时末却与他们有天壤之别。

他拿锅铲是寂寂无名的伙夫,但若让他统兵便是摧城拔寨的雄才,陈时末完全有改变社稷格局的能力。

“易锦良为陈时末鸣不平,只能说明其眼界短浅,他不局帝位自然也不懂帝王之术。”秦无衣叹息一声,“错不在太宗,也不在陈时末,只怪他生不逢时。”

“你怎么和我娘所说一样。”顾洛雪有些惊讶,“娘有一次与爹闲聊,提及陈公时也说她若是太宗,也不会重用此人,爹追问缘由娘却一笑而过,到底什么原因让陈公不得志?”

“陈时末能活着已是万幸,太宗没杀他全然因为是无奈。”

“太宗有想处死陈公的想法?”顾洛雪大吃一惊。

“帝王心术又岂是寻常人能揣度,陈时末若生于乱世定能建不世功勋,声名也会流芳百世,只可惜陈时末出山时天下初定,再无战事让他一展所长,他心有百万兵却无处安放,陈时末执着功名自然不会安分,但凡他手中有兵权定想有所作为。”秦无衣神色冷静道,“太宗要的是休养生息,国泰民安,绝对不会想在身边留下一名随时能卷起兵争的人。”

顾洛雪恍然大悟:“那为何太宗不对其除之而后快?”

“太宗不是不想,是不能!”秦无衣不假思索道,“浅水原太宗败给陈时末,杀他有损君王气量,其二,陈时末叛薛举投奔太宗,若治罪处死会落下杀贤的恶名,日后再无贤士敢来追随 ,因此太宗只能将其贬到定州当伙夫。”

“这么说太宗因扰乱军心罪想要问斩陈公,不过是借题发挥,实则是为了铲除后患。”

“太宗本意的确如此,深知陈时末的本事,担心自己驾崩后无人能牵制陈时末,所以才打算借机杀掉,不过从此时也就能看出,世人眼中平庸无为的李治在眼界上甚至比太宗还要犀利通透。”

“为何?”

“李治在陈时末身上看见了太宗都没看见的东西?”

“是什么?”

“没有野心!”秦无衣脱口而出,“陈时末只有想因功封王的志向,却没有称霸之至,这样的人若能善加利用可如虎添翼,所以李治才会不惜违抗太宗遗命启用陈时末。”

顾洛雪不解:“可,可先帝既然知人善用,为何也如太宗一般,攻克高句丽后便再度贬罚陈公?”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秦无衣不慌不忙解释道,“其一,陈时末锋芒太盛难免会招人妒忌,将其贬至边陲实则是为了保护他,此举于李治流放柴獬的意图如出一辙。”

“其二呢?”

“这其二便是我担心的地方。”

“担心?为什么会担心?”顾洛雪一头雾水。

“陈时末最擅长的是什么?”秦无衣反问。

“当然是统军征战。”

“李治留下了一名兵仙神帅,他若手中无兵与常人无异,李治看重的便是陈时末将帅之才,这就说明李治似乎早就预料到有妖案会发生,而且妖案延续到最后的结果远远超出我们想象,将会演变成一场动摇江山社稷的祸乱,所以李治需要……”

“需要一名能平定战乱之帅!”顾洛雪瞪大眼睛,终于明白秦无衣在闻悉陈时末的来历后一直面色凝重的原因,“难道说如今的妖祸只是开始,会由长安蔓延整个天下?!”

“是人祸!”秦无衣摇摇头,“陈时末即便有旷世之才,但他也对付不了妖邪,李治留下他是准备应对人祸兵争,可见妖祸只是起端,最终会变成天下纷争的人祸。”

顾洛雪百思不得其解:“可,可先帝又是如何做到预知后事的呢?倘若先帝提早就知道会有祸事发生,为什么不及时清除而秘而不宣留下锦布?”

“这恐怕就是妖案的关键所在。”秦无衣已能看见文昌观,“等见到陈时末便能清楚一切。”

两人在山前下马,疾步奔到后山时正是拂晓,沿路看见全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依托后山天堑布防本是上策,可谁都没料到奇穷有双翼可来去自如,因此后山也成了无险可守之地,易锦良带来的精锐已伤亡过半,若不是用冯许瞒天过海拖延了些时间,想必奇穷早已将山上的军将屠戮干净。

穷奇好似畏惧白昼,在晨曦刺破夜幕的前刻,留下满目疮痍的杀戮和血腥后销声敛迹。

易锦良颓然坐在山石上,顾玥婷正在旁边为其包扎伤口,顾洛雪见到爹娘安然无恙长松一口气。

秦无衣冲到易锦良面前,单刀直入:“陈时末可还活着?”

易锦良一愣,避开秦无衣视线缄口不提。

顾玥婷闻听后大惊,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看向秦无衣问道:“你刚才所说之人是谁?”

顾洛雪在一旁解释:“爹此次除了入京寻我外,还秘密护送陈公入京。”

“你连我都没告诉的就是此事?”顾玥婷霍然起身,盯着易锦良沉声问道,“先帝遗命贬陈公于边陲,无诏永不得入京,你护送一名陈公入京就是抗旨,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隐瞒到现在?!”

“顾娘消消气……”

顾玥婷勃然大怒:“你率兵甲入京已是大错,如今又抗旨不遵,你所做每件都是祸及家人的死罪,我消的只是气,可别人会借此削了你人头!”

“都是陈某不情之请,易公重情重义才冒死护送陈某此行,有得罪之处,陈某在此向顾娘赔罪。”

身后传来的声音浑雄有力,顾玥婷转身便看见容貌苍老却身姿刚健的陈时末,不卑不亢向顾玥婷半跪请罪。

“陈公快快请起,顾娘一介女流岂能担您一跪之礼,上次送君十里,没想到再见已有十载。”顾玥婷连忙上前搀扶,声音柔和谦逊,“陈公于易郎有救命之恩,陈公有托易家上下责无旁贷,顾娘不是埋怨陈公,只是他事先未告之半句,倘若我知道也会为他谋万全之策。”

易锦良在顾玥婷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埋着头一声不吭也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顾娘错怪易公了,是陈某再三叮嘱此事恐有凶险不可宣扬,只求易公送我到京便速速离开,没想到竟遭遇妖邪袭击。”陈时末面泛愧色,执意要向顾玥婷赔罪,“陈某让易公以身犯险,非但令随行军将伤亡殆尽,还连累顾娘与爱女,陈某难辞其咎还望顾娘责罚。”

“陈公先行起身,易郎知恩图报乃大丈夫,我只是恼他瞒情不报。”顾玥婷搀扶起陈时末,大为不解问道,“陈公为何抗旨入京,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报恩才护送他入京。”秦无衣看见陈时末还活着长松一口气,连夜赶路加之一路都在担心陈时末安危,让秦无衣显得有些疲态,坐到一旁的山石头上来回打量易锦良和陈时末,“你但经略使这么多年循规蹈矩没做错过一件事,现在却连错两件,带兵入京以及抗旨不尊,这两件都能要了你和你家人的命,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我爹是忠义之人,虽此事唐突可背信弃义,有恩不报岂能立足于世。”顾洛雪为易锦良辩护。

“重情重义没有错,但他还不至于为了报恩会搭上全家性命,但经略使这些年他早就养尊处优惯了,我在他身上没看到血性,活的太安逸的人难免会贪生怕死。”秦无衣双目如刀,始终盯在埋头不语的易锦良身上,“冒着被株连九族的罪都要护送陈时末入京,要么是他被胁迫,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顾洛雪还想呵斥秦无衣,却发现易锦良竟没有出声,顾玥婷看在眼里,也觉察到事情还有蹊跷:“你此番入京难道还有其他缘由?”

易锦良抬起瞟了陈时末一眼,嘴角蠕动几下后头又埋下去。

秦无衣的目光移到陈时末身上:“你无权无势自然胁迫不了他,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你向他许诺了什么?能让他将家人安危都可以置之脑后?”

顾玥婷意识到事态严重:“此番入京让易家有万劫不复之险,陈公可否直言相告?”

“陈某身兼重任暂时不便告之,还望顾娘见谅……”

“他不说,我帮他说。”秦无衣嘴角挂起不羁淡笑,“李治在驾崩前曾留下锦布残片数块,遗命持有锦布者在他驾崩后立即如今,他就是持有锦布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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