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是非曲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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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也不搭话,径直走到顾洛雪身前,抬手就扣住腕脉,动作倒是娴熟,不过秦无衣和顾洛雪都反应平淡,倒不是看不起眼前老者,只是薛修缘的解毒和施毒独步天下,号称医痴的薛修缘亲手调配的毒药又岂是一般人能解。

顾洛雪让老者搭脉更多是为断了冠天都念想,可老者手指刚探到 顾洛雪脉搏,脸色骤然一惊。

“七绝散?!”

老者话一出口,秦无衣和顾洛雪都被震惊到,老者竟一口说出顾洛雪所中毒药的名字。

一旁的冠天都同样也惊讶不已,老者在军营已有多年,从未听他开口讲话,一直以为老者是哑巴,突然出声让冠天都大吃一惊。

“七绝散汇聚天下阴阳七毒,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会配制,也只有此人能解毒。”老者抬头打量顾洛雪,神色居然也是惊诧,“你怎会身中七绝散?”

秦无衣剑眉微挑:“你也说了,这味奇毒世间罕有,天下应该只有一人知晓才对,为什么你会知道?”

老者并为去看秦无衣,手指用力让顾洛雪手腕阵阵发麻:“你到底对家父做了什么,以至家父会为你种下七绝散?”

“家,家父?!”

顾洛雪瞪大眼睛,与秦无衣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才听到顾洛雪错愕的声音,“薛,薛修缘是,是……”

“正是家父。”老者目露凶光,咄咄逼人追问,“家父一生治病救人,虽精通毒物却从未用毒害人,你既然身中七绝散定然是奸恶之辈,你到底对家父做了什么?”

顾洛雪听老者言语嘴张的更大,老者年过半百看上去行将朽木,而薛修缘虽相貌丑陋但神采奕奕,满头黑丝不见一根白发,若老者站在薛修缘面前,谁也不会相信薛修缘会是老者的爹。

顾洛雪定下神,面露傲色冷笑问道:“薛修缘行事乖张,虽医术了得却无医德仁心,你说他一生治病救人,在我看来仅是为他一己私欲,若说奸恶之辈,试问天下还有谁比薛修缘可憎。”

“住口!家父悬壶救世,何错之有?”老者勃然大怒。

“悬壶救世?”顾洛雪正义凛然质问,“他空有一身旷世医术,却不修品行,他救的人还不没他杀的多,你以薛家子嗣自傲,殊不知天下人耻于提及薛修缘,我若是你,绝无脸面敢说自己是薛家之后。”

老者被顾洛雪一番话气得声音抖颤:“家父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天地,你为何出言诋毁?”

“我看你这把岁数是白活了,是非不辨,曲直不分,大业十三年,薛修缘做过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数?”

“薛家世代行医深受百姓爱戴,高祖当年起兵反隋,群雄逐鹿中原以至天下大乱,家父生性淡泊本想避世研习医术,不忍见百姓水深火热,救治高祖助其一匡天下,事后不贪功名远离庙堂,与世无争的高风亮节,试问天下有几人有?”

“避实就虚。”顾洛雪一把甩开老者的手,大声质问,“当年薛修缘在翠华山圈地三年,丧心病狂以死囚试药,残害性命不说还毁尸灭迹,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就是你口中的无愧天地?”

“俗人浅见,不明就里就随意指摘家父。”老者毫不示弱,据理力争,“家父向高祖索要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身前恶行罄竹难书,被家父用来试药又有何错?”

“荒谬!”顾洛雪勃然大怒反驳,“他们即便恶贯满盈,自有国法惩戒,也轮不到薛修缘草菅人命。”

“听闻你率五十余人拒敌于扁都口,抵挡吐蕃铁骑救下瑞西堡数千性命,老朽愚钝,敢问一句,随你前去的五十人可有生还?”

“英勇就义,虽死犹荣。”顾洛雪脱口而出。

“好,好的很。”老者从容不迫反问道,“随你拒敌的也是一群不容于世的恶人,他们战死扁都口反而成全你抗敌保国英名,家父用十恶之罪的死囚试药,著成流传后世的毒经,所救病患不计其数,你与家父所做之事如出一辙,家父拯救天下苍生远不是你能比拟,为何家父在你口中如此不堪?”

“那五十人是心甘情愿慷慨就义,薛修缘所为有违人伦,你断章取义与之相提并论,是玷污那些壮士英名。”

老者冷冷一笑:“你又岂知家父在试图之间没有征询过死囚的意愿?”

顾洛雪一时语塞。

“家父圈地试药时我也在场,家父向所有死囚阐明缘由,若不愿试药者按唐律论罪刑处,留下试药者都是自愿。”老者据理力争说道,“家父背千古骂名著毒经,不惜损毁名誉也要治病救人,老朽敢问一句,家父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陈年旧事无凭无据,你就算信口雌黄也难以佐证,试药一事我就当你还能搪塞。”顾洛雪神色警敏,转身看向冠天都,“此人是何时来军营?”

“我接任甘州守将之前就在,少说也有七八年。”

“命人将其拿下,此人极有可能是吐蕃细作。”

冠天都大吃一惊:“细作?”

“十年前大非川之战,若不是薛修缘通敌卖国救治吐蕃大军,镇守边疆的五万唐兵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他只身来军营一直装聋作七八年,分明是心中有鬼,指不定和薛修缘一样,想与吐蕃里应外合占我疆土。”

“大非川之战中,的确是家父治愈吐蕃边军疫症,也的确让唐军一溃千里,疆土被侵,事后家父被押送京城面圣,先帝非但没有治罪反而赐家父“良医则相”匾额。”老者处变不惊反问道,“你说家父通敌卖国,说我潜伏军中是吐蕃细作,老朽不才,再敢问你一句,你此言难不成是想说先帝是不辨是非的昏君,家父明明罪大恶极,先帝非但不罚反赏?”

“你……”顾洛雪被老者这番话逼问的不知如何应答。

“大非川之战中,镇守边域的那五万唐军非死不可!”老者语出惊人。

秦无衣拍在顾洛雪肩膀上,看老者神色坦然镇定,绝非像是东窗事发后的狡辩,沉声追问:“为何?”

“大非川之战前,乌海城城中已疾疫蔓延,等唐军进驻后全军相继患染,家父前往乌海城查验发现疫症罕见,此疫毒在吐蕃地域广为传播,但因个体差异,疫毒对吐蕃军民只是寻常疫症,可唐军对其却毫无抵御能力。”

秦无衣眉头一皱:“可薛修缘不是治好了唐军?”

“治标不治本,家父发现疫毒虽难短暂压制,等终究无法彻底根治,大非川的气候和水源是疫毒发生的根源,但同时也是抑制疫症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吐蕃兵军同样感染但发病却没唐军迅猛的原因。”老者不卑不亢娓娓道来,“家父虽暂时治愈唐军,但以当时的情况,这五万唐军若是归国,势必会将疫毒带回中原,到那时……”

秦无衣神色一惊:“薛修缘是为了阻止疫毒蔓延,所以……”

“所以家父不能让那五万唐军归国,只能再救治吐蕃边军,借大非川一战灭掉疫毒,家父宁可背负通敌卖国的死罪,也要救治天下苍生,事后面圣才向先帝说明原委,先帝敬家父高义赐下“良医则相”的匾额,就是为了嘉许家父功绩。”

顾洛雪和冠天都听老者如此一说,半天没回过神,秦无衣心思缜密:“你留在边陲军营,想来也是薛修缘的安排?”

“正是,在下薛星河,十年前随家父前往乌海城抢治疫症,大非川一役后,家父担心疫毒死灰复燃,让我随军留守时刻戒备,防止疫毒东犯危急大唐百姓。”薛星河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除此之外,家父也为那五万战死唐军深感愧疚,只因毒经尚未完成,只能让我代其在此赎罪。”

顾洛雪对薛修缘成见太深,在一旁嘀咕:“你也别把薛修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他若不是为了天尘花也未必会医治吐蕃边军,说来说去,薛修缘还是有自己私心。”

“家父为完成造福后世的毒经,亲自以身试毒,各种毒物侵蚀肺腑,你们既然见过家父,也该见过他的面容,终日受百毒所残,取天尘花是为了克制体内毒性,但天尘花本身就是世间奇毒,家父食用后面目全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个中艰辛又岂是你能体会。”

顾洛雪闻听,挽起衣袖:“如若薛修缘真如你所说是心怀苍生的救世良医,我们诚心向他求医,不远千里来取天尘花,他又为何让我们服下七绝散,可见此人心地不善。”

“家父让你们来取天尘花?”

秦无衣点头。

薛星河看了一眼顾洛雪手臂上的黑线,淡然一笑说道:“起初见你身中七绝散,我还以为你是奸恶之辈,家父才会以此惩戒,现在才明白家父此举的原因,家父并非是想害你们而是救了你们一命。”

“救我们?”顾洛雪疑惑不解。

“天尘花十年盛开一次,每逢花期剧毒无比,别说摘采就是靠近也会当场中毒身亡,七绝散确是致命毒药,家父调配此毒就是为了克制天尘花的毒性,你们能取回天尘花而且还能活下来,全靠七绝散保命。”

顾洛雪哑口无言,细想薛星河所说,感觉自己的确是误解了薛修缘。

“家父为完成毒经云游四海,古有神农氏尝百草,如今家父以身犯险尝百毒,星河以为此生再难见家父一面。”薛星河神色黯然问道,“你们既然与家父有缘,还请告知家父现在身在何处?”

秦无衣:“我们是在终南山找到他的。”

“终南山……”薛星河听到这个地名,脸色突增几分哀伤,喃喃自语,“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家父终是要回到那个地方。”

顾洛雪语气缓和,为先前出言不逊道歉:“薛医师身体硬朗,身边还有薛南照顾,你无需担忧,你与薛医师已有多年未见,不如与我们一同返回。”

顾洛雪话一出口,薛星河脸色骤然大变,如见鬼魅惊恐万分,顾洛雪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会让薛星河反应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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