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尾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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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阳公主心里暗暗思索,胆敢在侯府和自己面前如此嚣狂,怕是受人指使,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乐阳长袖一挥,示意护卫和家仆掩门退下:“犬子年幼,疏于管教,冒犯之处还望上官海涵。”

秦无衣也不接话,望向跪地不起的顾洛雪:“你肩伤可重?”

“啊……”顾洛雪一愣,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秦无衣居然会问自己伤势,“无碍。”

“乐阳久不闻朝中之事,不知上官何时新晋,又是奉何人之命调查?”

秦无衣置若罔闻,对顾洛雪说道:“方才我见你对书斋有所疑虑,如今有乐阳公主在此,你但说无妨。”

顾洛雪起身:“敢问公主,宋侍郎遇害后,这书斋可有他人进出?”

“宋郎遭逢惨祸,本公主痛不欲生,怕睹物思人,特命人锁了书斋,至今无人进出。”

“宋侍郎死因与勘查河道有关,命案发生后,大理寺始终无法找到宋侍郎的《勘河纪要》,三司虽然多次派人来侯府核查,但碍于侯爷和公主身份尊贵,都未详加搜寻。”顾洛雪不卑不亢直言道,“若是按照公主所言,书斋在宋侍郎遇害后再无人进出,为何案几上有浅浅痕迹,分明案几上原有物件,被人事后取走,才导致尘埃沉积不均留下印记。”

乐阳公主:“听你言外之意,是指摘本公主监守自盗?”

“卑职不敢。”

“不敢?”乐阳公主冷笑一声,“今晚这侯府里,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顾洛雪一身正气,朗声答道:“《勘河纪要》至关重要,仵作验尸未在宋侍郎身上找到,或许被宋侍郎留在府邸,若是能找到或许能让命案水落石出,卑职猜想,公主也想早日为宋侍郎讨回公道。”

乐阳避而不谈:“你们还未回答本公主,是受何人之命查案。”

“卑职大理寺掌狱捕快。”

“这么说,你是受越南天调遣?”

“是。”

“好,好的很。”乐阳公主脸色一沉,之前不知道秦无衣等人底细,一直隐忍不发,“区区大理寺居然欺到侯爷府来了。”

秦无衣突然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我堂堂大唐公主,何惧之有?”

“她问你《勘河纪要》,你顾左右言其他,闪烁其词,分明是有所隐瞒,这书斋除了你,想必也无人敢进,我就问你,你从案几上拿走了什么?”

“放肆!”乐阳勃然大怒。

聂牧瑶未等乐阳公主话音全落,抢声道:“素闻乐阳公主和宋侯爷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怕是言过其实,宋侍郎尸骨将寒,公主原本最应为其查明真相,却诸多推诿,瞒情不报,难不成公主与命案有关?”

乐阳公主一生荣宠,哪儿受过这般欺落,眼角抽搐:“越南天见到本公主都要卑躬屈膝,放三条狗就敢来侯府狂吠,今晚不杀了你们,传出去本公主还有何颜面见人。”

秦无衣淡淡一笑:“宋开祺丧期未过,侯府不宜见血,还望公主三思。”

“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乐阳公主杀心顿起,“宸儿,替为娘收拾了这帮以下犯上的贼子。”

宋宸方才被秦无衣讥落,一直耿耿于怀,得到乐阳允肯,二话不说拔剑直刺。

灯下剑影如虹,泛起点点寒光,剑势刚猛犹如雷霆万钧,刹那间已逼近秦无衣咽喉,顾洛雪惊呼一声,距离秦无衣太远,来不及挥剑去救,而站在秦无衣身边的聂牧瑶,非但没上前阻挡,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宋宸剑招摧枯拉朽,誓要秦无衣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顾洛雪见秦无衣不闪不避,侧脸不忍再看,可许久为听见有响动,抬头这才看见,宋宸的剑锋悬停在秦无衣咽喉半寸,手腕不知道何时被秦无衣扣住,任凭宋宸如何用力,剑锋也难再进丝毫。

顾洛雪一脸惊诧,被扣住手腕的宋宸更是震惊,他甚至都没看清秦无衣是何时出手。

宋宸刚一迟疑,秦无衣左手疾出,犹如鹰爪锁住宋宸颈喉,顺势一拉将宋宸拖到案几上,右手夺剑,反手一剑穿透宋宸肩胛,剑尖力透案几,将其活生生钉在书案上。

出手、锁喉、夺剑、刺杀……

整个过程完全是在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多余的动作。

顾洛雪之前的担心变成瞠目结舌的惊愕,好像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秦无衣的动作快到让她难以置信,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招式,没有华丽的动作,也没有起承转合,甚至连防御都摒弃,就是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

那是顾洛雪见过最简单的招式,简单到每一招都只有一个目的,一击毙命,置人于死地!

书斋又恢复寂静,冷风长窗边缝隙吹进来,还带着庭院外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书斋里血腥气。

宋宸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不断渗出,颈喉还被秦无衣死死锁住,即便承受剑锋断骨的剧痛,也只能轻微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鲜血刚好飞溅在聂牧瑶的脚前,顾洛雪这才明白刚才聂牧瑶为什么要后退,她知道秦无衣要出手,也知道秦无衣会用怎样的方式去了断。

顾洛雪想起那天在质库第一次见到秦无衣,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累赘。

这一切都还不是让顾洛雪真正吃惊的地方,她望向案几上痛苦抽搐的宋宸,就在刚才,秦无衣重伤了一名侯爷,而且还是当着乐阳公主的面,顾洛雪熟读唐律,以下犯上,加害勋爵,其罪当诛,顾洛雪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隐约有些发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乐阳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料到秦无衣胆敢在侯爷府动手,更没想到会当着自己面重伤宋宸。

宋宸是宋家独子,自幼被乐阳宠爱有加,自己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宋宸面前只是溺爱无度的母亲,看着自己儿子血流如注,乐阳心如刀绞。

秦无衣依旧面无表情,剑下痛不欲生的宋宸在他眼里好似待宰羔羊,剑锋稍许一动,便能听见骨头被切割的声音。

乐阳方寸大乱,不敢喊叫门外护卫,生怕秦无衣鱼死网破加害宋宸。

“放,放了他……”乐阳声音透着一丝惊慌失措的哀求。

“你真担心他死活?”秦无衣意味深长问。

乐阳公主:“你若放了他,今晚之事,本公主既往不咎,就当没发生过。”

秦无衣笑意冷峻:“有些事不追究,不代表就能高枕无忧。”

“什,什么意思?”

秦无衣身子微微前倾:“永徽四年正月初一,高阳公主预谋废黜高宗,拥立荆王李元景为帝,高阳曾书信一封于你,邀你共襄盛举,响应荆王夺位逼宫,你有自己图谋,宋开祺当时还只是都水监,你想借此为宋开祺谋划青云仕途,但对高阳谋反一事却无万全把握,因此你按信不表,静观其变,打算待到局势明朗再伺机而动。”

“你……”乐阳大惊失色,嘴角蠕动半天才定下神,“信口雌黄,你诬蔑本公主,居心何在?”

“永徽四年正月十七,巴陵公主夜访侯府与你密谈,你权衡利弊称病不见,却在当晚书信给荆王李元景,信中洋洋洒洒尽诉兄妹之情,高阳、巴陵两位公主远不及你乐阳心思缜密,你先求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坐等鹬蚌相争。”秦无衣嘴角缓缓上翘,“你说我无中生有,可你给荆王的书信却是你亲笔所写,上面还有你乐阳公主的印玺。”

乐阳听完如同五雷轰顶,浑身不由自主战栗,噤若寒蝉看着秦无衣:“你,你到底是谁?”

顾洛雪听闻也怛然失色,没想到当年高阳公主等人谋反的事竟然牵连乐阳公主,更让顾洛雪好奇的是,如此机密的事为何秦无衣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奉何人之命?”

秦无衣话落,抬手一扬,鱼符掉落在乐阳面前,灯火下,紫金凤纹灿灿生辉,乐阳顿时面若死灰。

“永徽四年二月初三,谋反一事暴露,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等被处死,李元景、巴陵、高阳公主被赐以自杀。”秦无衣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我今夜断的是他肩骨,若是给你乐阳公主加上叛党余孽的罪名,明日断的就是你宋家上下的项上人头,我看你也别等宋开祺回魂,带着你一家老小下去陪他岂不是更好!”

乐阳一脸惶恐,双腿一曲跪在地上:“上官明鉴,乐阳从未与高阳等人同流合污……”

“你那些陈年破事我没兴趣。”秦无衣打断乐阳,手指敲击在案几上,“想让我放了他,就交出宋开祺留在书斋的《勘河纪要》。”

乐阳不敢再推诿,起身从书斋暗格中取出《勘河纪要》,毕恭毕敬送到秦无衣面前。

秦无衣拔出剑,宋宸捂肩瘫软在地上,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秦无衣将长剑丢在他面前。

“我不杀你,并非是忌惮你皇亲贵胄的身份。”秦无衣指向一旁的顾洛雪,声如寒冰,“你踢她一脚,我就还你一剑,你伤她肩膀,我就断你肩骨,你这只手已废,往后不能再使剑,不过也好,免得你日后胡作非为,祸及无辜。”

顾洛雪心里一暖,起初以为秦无衣胆敢重伤勋贵,是奉太后旨意查案,所以才有恃无恐,不曾想,秦无衣睚眦必报,竟然只是为了方才宋宸踢伤自己。

宋宸不敢直视,乐阳担心其伤势,传来家仆送宋宸下去止血疗伤,还叮嘱护卫撤离书斋,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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