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冢(1 / 2)
秦无衣翻阅《堪河纪要》,上面文字工整,目录清晰,京城内外的堤堰、渔捕、运漕、汛期等均巨细无遗记载详细,看得出宋开祺严于律己,亲躬政务。
纪要中还有河道分布和支流交汇图册,校对笔迹,每一幅都是出自宋开祺之手。
秦无衣问:“你可知宋开祺受命勘查龙眼一事?”
“新帝登基,委以重任,宋郎不敢有丝毫怠慢,凡事必定亲力亲为,通宵达旦务求为君分忧。”乐阳答道。
秦无衣抬头瞟了乐阳一眼:“这里不是朝堂,更不是刑部,你犯不着敷衍搪塞,我只想查明宋开祺命案真相,难道你就不想为宋开祺讨一个公道?”
“宋郎的确向我提及龙眼之事,不过宋郎一直顾虑重重。”
顾洛雪追问:“为何事顾虑?”
乐阳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停顿片刻低声问道:“不知各位可听闻梵天魔王?”
秦无衣眉头微微一皱:“龙眼和梵天魔王有什么关联?”
“一月前,天现血月,盛传是梵天魔王降世之兆,魔王入世,必定妖魔肆虐,新帝秘旨让宋郎找到龙眼,就是为了作法镇魔,阻止魔王降世,但民间多有流言蜚语,暗指,暗指……”
“暗指当今太后为魔王真身。”聂牧谣说出乐阳不敢说的话。
“看来这流言已是人尽皆知。”乐阳叹息一声,忧心忡忡说道,“宋郎奉旨勘查龙眼所在,本着社稷安危,百姓安平,可万一有人搬弄是非,将矛头指向太后,那么宋郎此举就是和太后做对,所以宋郎担心会引火烧身。”
顾洛雪点点头:“宋侍郎这是骑虎难下,一边是皇命不可违,一边又得提防人言可畏,也难怪宋侍郎会有诸多顾虑。”
“或许是宋家当有此劫,如果早知宋郎因此送命,我就是不要这诰命封号,也亲自去求圣上免去旨意。”乐阳声音懊悔哀愁,“宋郎在发现龙眼之前,本已觉察事态有异,却因为皇命难为无法抽身,终是丢了性命。”
“宋开祺觉察到什么?”秦无衣问。
“宋郎在找到龙眼之前,发现了一些很离奇的事。”
秦无衣一惊:“宋开祺发现了龙眼!”
乐阳点头:“宋郎在遇害前就找到龙眼,并且奏明圣上,但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圣上严旨不得外传,宋郎连我也未告诉,如今宋郎仙游,知道龙眼位置所在的只有当今圣上。”
“宋侍郎在找到龙眼之前,发现了什么?”顾洛雪很是好奇。
乐阳将《勘河纪要》中的图册翻到最后,图页上画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被袅袅青冥雾气笼罩看不真切,隐约可见殿上屋檐四角高跷,各自缠绕一条黑鳞青须龙,两边列有数十个面目狰狞的金甲石俑,执戟悬鞭,怒目而视。
秦无衣端详半天:“宋开祺所画的是京城哪一座宫殿?”
乐阳摇头:“不在长安。”
顾洛雪神情错愕:“画中宫殿雕龙砌凤,宏伟壮丽,按规制只有天子君王才能享配,若不在京城,谁有胆子敢逾制建这样的宫殿?”
乐阳迟疑良久:“这座宫殿在江河之下。”
……
三人大吃一惊,聂牧谣好半天才问出声:“江,江河之下?”
乐阳低声言道:“昔年太宗身边重臣魏征,因龙王失职导致长安久旱,触犯天条,按律当斩,金角老龙向太宗求情,太宗答应饶其一命,岂料魏征公正严明,不惜违抗圣命入梦斩龙。”
“你所说是魏征斩龙。”聂牧谣嗤之以鼻,“坊间好事之徒编造的故事而已,就连长安城三岁孩童也能倒背如流,后面的我替公主说,龙王迁怒太宗言而无信,托梦惊扰,太宗派秦琼、尉迟恭两员大将,守在宫门保驾,两位将军杀气太盛,老龙亡魂也不敢靠近,这才平息此事。”
乐阳摇头:“事实并非如此。”
秦无衣向来不信鬼神:“愿闻其详。”
“太宗贵为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深感有愧龙王,为平息龙王怨气,命人在河道之下为金角龙王修建宫殿,君王失信,传扬出去有损帝王威望,所以此事秘而不宣。”
秦无衣听到这里赫然一惊,拿起《勘河纪要》最后那副图册重新查看,画中宫殿前有一座三间四柱子的牌坊,最中间有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龙冢!
秦无衣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宋开祺在勘察河道的时候发现了龙冢?!”
“我初闻此事时,与上官现在一样惊讶。”乐阳定了定神,娓娓道来,“宋郎为找到八水交汇之处的龙眼,派人在各个河道下潜,发现交汇之地被一座宫殿所阻,派下去查探的人屡有溺亡,这幅画是根据侥幸存活的民夫口述所绘,但不日后,民夫也暴毙而亡,宫殿前立有石碑,上有太宗平息龙王怨气,悼念的诏书和印玺。”
顾洛雪连忙追问:“后来呢?”
“宋郎自知此事关系体大,承禀圣上定夺,谁知接到旨意,龙眼所在关系大唐社稷,让宋郎命人凿毁龙冢,确保八水交汇。”乐阳神情哀伤说道,“宋郎为此事寝食难安,民夫在死前告诉他,龙冢四周尸骨累累,冥气聚而不散,想必是金角老龙怨气难平,入魔成妖,一旦捣毁龙冢,后果不堪设想,可宋郎有皇命在身,不敢抗命不遵,结果,结果触怒妖龙,命丧灞桥……”
秦无衣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看着手中图册,龙冢四周白骨森森,堆积如山,诡异之气跃然于纸上。
宋开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尸骨龙王所杀,如今又牵扯出一座鲜为人知的妖龙龙冢,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似乎让宋开祺的死变的有迹可循,秦无衣虽不相信神罚之说,不过现在却有些动摇。
聂牧谣在一旁问道:“宋侍郎出事前,可有反常异样?”
“龙眼一事虽有波折,但宋郎也算幸不辱命,事后圣上除了叮嘱此事不得外传之外,还有意加封宋郎为工部尚书,可宋郎一直心事重重,终日在书斋翻阅历代水部文献,我听他言语,颇有辞官归隐之意,我多次追问,但宋郎似有难言之隐,一直对我闭口不谈。”
顾洛雪言道:“会不会是宋侍郎因为凿毁龙冢而惴惴不安?”
“具体缘由我也不知,出事前几天,宋郎更加魂不守舍,将自己独锁在书斋,我放心不下,偷偷隔窗窥望,见宋郎神色不宁,心浮气躁,要么在房间来回走动,要么就是伏案书写,但每次写完好像都不满意,焚烧于火盆当中。”乐阳稍许停顿想起一件事,“对了,宋郎还问我过封地的事。”
“封地?”
“我下嫁宋家时,父王曾赐金陵封地和宅邸,我嫌封地远离长安甚少回去,宋郎有意举家迁回封地。”
聂牧谣愁眉不展:“难道宋侍郎预感劫难将至,所以才迫切想要离开长安避祸?”
“宋郎的确有远离京城之意,不过在腊八节前一晚,事情似乎又有转机,我记得那天宋郎心情甚好,还邀我共酌,许久未见他那样开朗畅快,入夜后宋郎又去了书斋,我送茶过去时,他在一张绫纸上奋笔疾书,见我进去有意遮掩,所以我没看见纸上内容。”乐阳说到这里潸然泪下,“我原以为雨过天晴,谁知第二天腊八节的饷午,宋郎更衣外出,临别时还让我备好家宴,等他回来一叙天伦,谁料,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绫纸?”秦无衣骤然一惊。
聂牧谣也神色大变:“纸上是不是有五色金花?”
乐阳回想片刻,不太确定说道:“我只是晃眼见到一角,依稀记得上面的好似是有金粉花纹。”
秦无衣连忙在火盆中查找:“宋开祺可有烧掉那张纸?”
“没有。”乐阳言语肯定,“半夜我为宋郎送去披风,还亲眼见他将书写好的绫纸装入信函。”
秦无衣声音严峻:“宋开祺有一个木匣,七寸见方,匣上并排有两把锁,你可知道?”
“宋郎确有一个这样的黑木匣,收放极为慎重,平日都是与官印一起存放。”
“木匣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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