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英国公膝下除了有大长公主所出的两子一女外,还有一个妾侍所出的庶子,便是如今的三爷魏隽贤。
这魏隽贤生母早逝,打小便被养在大长公主屋里,娶妻前礼部侍郎之女杨氏,如今与杨氏育有两子一女。这杨氏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虽是庶子媳妇,但惯会讨好卖乖,在大长公主跟前也是有些脸面。
这厢婢女刚收拾好膳桌,那厢方氏、沈昕颜和杨氏便迈着轻盈的步伐鱼贯而入。
大长公主只觉眼前忽地一亮,视线不知不觉便落在方氏身后那个银红色身影上。待认出那人是她的二儿媳沈昕颜时,脸上顿时有几分诧异。
这么些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个二儿媳打扮得这般亮眼。身着银红锻面交领长褙子,头绾着简单的发髻,插有蝶式金簪,耳戴嵌珠宝金葫芦坠子,明明是红与金这些容易流于俗气的颜色,却偏偏衬得她愈是明艳照人,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今日这般一看,她倒有些了解当年次子为何一眼就从那么多勋贵世家小姐中挑中她了。
“你今日这般打扮倒是极好看,正是应该如此,年纪轻轻的做什么偏要打扮得死气沉沉的。”
沈昕颜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大长公主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只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含笑道:“母亲说得对,往日竟是我糊涂了。”
她早就知道原先大长公主早就有了心目中的次媳人选,是她的夫君魏隽航坚持要娶自己。进门之后,生怕别人认为是她自持容貌媚惑了魏隽航娶自己,也怕长辈误会她举止轻浮,她才刻意把自己往庄重持稳方向打扮,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切原来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以为”!
她苦涩地勾勾嘴角。
上一辈子她就是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目光,才会一再克制自己,让自己活得那般累。
杨氏眼珠子转动几下,笑着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沈昕颜的手臂,道:“可不是么,方才我乍一见到二嫂,还以为见着了天下的仙女呢!只觉得整个屋子都被二嫂的容光照亮腾了。”
“三弟妹这张嘴呀,还是那般讨人喜欢!”方氏的视线在沈昕颜和杨氏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接了句。
沈昕颜唇畔含笑,睨了一眼方氏,见她已经转过身去和大长公主聊起了家常。
杨氏本想再说些什么,见状也只是撇撇嘴。
论讨人喜欢的嘴巴,阖府之人,这位大嫂称了第二,谁敢称第一,如今不是把大长公主哄得眉开眼笑么!说什么贞静淡泊,若真是如此淡泊,就不该还死抓着府里的中馈不放!
只不过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心里虽是不痛快,但也不敢多言。别看大长公主人前待她们一视同仁,若真有个什么,向着的还是她的嫡亲儿媳妇,尤其是最得她意的长媳方氏。
她又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沈昕颜。暗道:这个也是蠢的,明明已经成了世子夫人,最是名正言顺不过,偏偏被一个没了丈夫的压在头上。
第3章
“下个月容安侯太夫人寿辰、陈王长孙满月的礼单我都拟好了,请母亲过目。”方氏将拟好的礼单呈上。
大长公主接过大略扫了一遍,正想对方氏说些什么,略一顿,话锋一转,把单子转递给沈昕颜:“沈氏,你来瞧瞧这单子。”
方氏不着痕迹地收回欲去接单子的手。
沈昕颜应了一声,接过礼单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大嫂拟的这单子倒是挺好的,只容安侯府的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陈王长孙满月礼的单子却甚是不妥。”
方氏的眸光一沉,脸上自然而然便带了几分不悦,可心里却努力压抑着。
“哦?那你认为是哪处不妥?”大长公主挑眉,饶有兴致地问。
“二弟妹觉得有哪处不妥不妨直言,也好让大嫂我好生学着。”方氏似笑非笑地道。
一个从来不曾掌过家,只会吃喝打扮的无知妇人哪懂得人情往来,左右不过是想着借机踩自己的脸面罢了。
杨氏看看方氏,又看看沈昕颜,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哟,沈氏这泥人终于打算发威了?
沈昕颜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方氏,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大嫂掌家多年,这些人情往来不过是信手拈来,办的自是妥妥帖帖。只是大嫂多年来深居简出,与各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甚少往来,自然也不清楚这陈王长孙虽是挂了个‘嫡’字,但实际上却非世子妃所出,不过是记在世子妃名下而已。”
方氏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便明白自己这单子错在哪里了,脸色也一下子就变了。
记名的嫡子虽也称是嫡子,但终究与正儿八经的嫡子有所差别。本朝规定,挂名的嫡子便是想要承袭家中爵位,那必是要有恩旨方行。
而她拟的这张礼单,完完全全是比照着王府正经嫡子拟的。
“是儿媳疏忽了,多亏了二弟妹提醒。”哪怕心里再不自在,但错了便是错了,方氏连忙起身,一脸惭愧地朝着大长公主请罪,又诚恳地向沈昕颜道谢。
“改了就好,你也是不清楚这其中缘故才有此疏漏。”大长公主温声道。
“是,儿媳这就重新再拟。”方氏的头垂得更低了。
平生头一回犯这般低级的错误,还是被她一直瞧不上的沈昕颜指出,对心高气傲、时时想着压妯娌一头的方氏来说,真真是难堪到了极点。
尤其是沈昕颜那句“多年来深居简出,与各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甚少往来”,不亚于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勋贵世家的当家主母,除了掌一府内宅事宜,还少不了与各府女眷往来打交道。而她乃死了丈夫的年轻妇人,本朝虽不至于对寡妇诸多苛求,但名门世家多视年青守寡的妇人为不祥,并不愿意与之多打交道。这也是为什么方氏会不知道陈王长孙并非正经嫡出之故。
“哎呀,亏得大嫂一向做事妥帖,晓得先行前来请母亲示下,这才避免了一场误会。否则呀,这礼若是送出去,得不到好不说,反倒给陈王世子妃添堵,岂不是得不偿失!”杨氏一脸庆幸拍拍胸口,脸上那丝看好戏的表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头一回见这事事周全妥帖的大嫂吃憋,她若是不趁机再添几分堵简直是浪费了这出好戏!
“王府家事岂容你胡言,岂不知祸从口出之理!”大长公主皱眉,不悦地瞪了杨氏一眼。
杨氏一窒,脸色有几分难堪,只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忙道:“母亲教导的极是,是儿媳大意了。”
“大嫂掌家向来妥帖,事事周全,只我有一事却是有些不解。听崔嬷嬷说这个月我院里超了用度,竟是连燕窝粥都吃不起了,可我仔细查验了我屋里册子,却是不知这超了用度从何说起,麻请大嫂指点一二。”沈昕颜只当没有察觉方杨二人有些微妙的气氛,直了直腰杆,正色问。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视线齐唰唰地落到她的身上,尤其是大长公主,脸上更是难掩诧异之色。
这二儿媳今日确是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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