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霍迪起身,走在四点钟寂静的街头。
他摇摇晃晃回了家,本以为和从前一样冷清,可却看见了半年没有见过的父母。
那一刻他有些心慌,他才未成年就去酒吧鬼混得一身酒气,父母会骂他吧?
慌乱忐忑的同时又有些期待,他们会骂他吗?
母亲似乎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也根本不在意他的夜不归宿,她掏出一张卡递到他手里:“下半年的生活费。”
霍迪沉默了很久:“下半年,也不回来了?”
母亲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已经和父亲离开了家。
再见到父母已经是在葬礼上了。
外公说,他父母因驱邪而殉职,虽然不能外传,但国家已经认定为烈士了。
霍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遗像上那一对他该叫做父母的男女,他陌生极了,从小到大与他们说过的话还没有昨晚在酒吧认识的女孩多,所以他也并不难过。
这世间的一切感情都是雁过不留痕,短暂如春花,做不得数的。
……
花江茧中的画面是从小就读不完的书,算不完的算术。
因为天赋,他很小就被招进了华灵院,每日混在年纪大的灵师中间没有谈得来的朋友,像一棵孤独的萝卜头。
元天空茧中的画面是黄泉九落塔被他用鲜血开启的那天。
父母于他面前缓缓倒下,少年满眼热泪,却被元凌拽住不准他朝父母跑去。
金佑臣茧中的画面是母亲的离世与离家出走后那走不出的迷宫,还有偌大而空旷的庄园。
富贵的茧中则是望不到边的鲜血与同类的尸体。
因为这一种族的治疗特性,经常引来杀身之祸,它是世间最后一只月蕊雉。
至于关风与。
桃桃走到最后一只茧前。
虽然他昏迷不醒,但茧中依然有画面。
暗室幽寂,他被锁链锁住了手脚无法动弹,他也没有动。
身后的骨鞭一道道抽在他光.裸的脊背,皮开血绽,他低垂着头,盯着幽暗地缝里生出的苔藓。
“师哥。”崔玄一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你一声不吭,是我下手不够重吗?”
少年绕到关风与面前,鞭上的骨刺从他俊美的半脸上滑过:“你在为她难过?应桃桃,她值得你这么伤心?”
没有回应。
他又问:“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也会这样难过吗?”
关风与抬起眼,满眸都是死寂与漠然。
那一瞬,桃桃的心跳迟缓了一下。
关风与的眼眸里很少有这样能读得懂的情绪,但在那一刻,她却能看懂他全部的心思。
——他不想活了。
……
十只茧子的画面全部看完。
桃桃回头望着带她来的那只邪祟:“弥烟罗。”
她本身所在的那只茧是由内而外被撕裂的,说明她已经破解了那只茧中的幻境,所以眼前这邪祟不是幻境中的一员。
如非幻境中的邪祟却能自然地出现在这里,就只可能是弥烟罗。
再或者说,是弥烟罗的化身。
弥烟罗站在桃桃面前,低头看着桃桃因为幻境而变小的身体:“你见众生,见到了什么?”
桃桃不答,它又问:“众生皆苦,所以才有这八苦之瘴,可众生为何而苦?”
桃桃与它对视:“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小天的父母被暗灵师所杀,小佑也几次三番差点死在暗灵师手里,阿与明明是天命之人,却从小被困在寂静寮里,还有此刻申城百万人的灾难,他们的苦,都是因为你。”
弥烟罗不恼,空灵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如果我真有你所说的这样坏,为什么南宫尘放心让我靠近你?”
是了。
桃桃刚才只顾着看那些茧中的内容,她忘记南宫尘了。
在她冲破过去的心魔、撕裂茧中的幻境时,他一直在她身边,现在却不见了。
他去哪了?
“你我看似是善与恶的两极,可善与恶又是谁来定义?”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