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聚着清风观的邪祟数量也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至少不会密密匝匝遮蔽天光,不会将这小小的道观围堵得没有一丝人气。
桃桃一一扫过那些邪祟的脸,依然狰狞,但狰狞之中带着踌躇、犹豫,与些微的恐惧。
桃桃此刻灵魂完整,衣衫整洁,但上一回,她咬破了一只不知名邪祟的眼珠吞了下去,那股腐烂的味道仍然弥留在她喉间消散不去。
桃桃抹了抹嘴巴,没等那群邪祟靠近,主动朝门口走去,重新来过。
幻境之中的时间无比缓慢。
不知多少次的被撕碎、苏醒之后,桃桃再次走向门口。
正殿的结界之外,邪祟只有一只了。
那是一只人形的邪祟,全身裹在一袭紫袍里。
它转过来,脸上带着一张面具遮住了面孔,它凝视着桃桃,朝她伸出了由魔气幻化的手。
桃桃明知道它有古怪,却没有在它身上察觉到其他邪祟那样贪婪的杀意。
或者说,它对她根本没有杀意。
桃桃走出正殿的结界,那邪祟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进了瘴气里。
清风观消失了,成群的邪祟与十方炼狱也消失了。
桃桃目之所见是十只巨大的白色的茧,和她失去联系的罗侯等人,包括被她留在外面没有进来的元天空、金佑臣和关风与,甚至是富贵,通通被困在茧里。
隔着一道透明的茧皮,桃桃可以看见每一只茧子内正在发生的事。
她回头,发现自己也是从一只由内而外破开的茧子里走出来的。
罗侯的茧里是一场鲜血淋漓的画面。
一栋温馨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被分解的尸块,眉眼中还有些许青涩的罗侯正蹲在地上将那些尸块一块块拼凑,他手下动作很慢,很久后,拼出了三具尸体。
——父亲、母亲与妹妹。
……
庄晓梦的茧里天空昏沉。
还是少女的庄晓梦从简陋的床上爬起来,走出院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庄家人多,灵师世家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入,许多杂活便交给族人眼中的“废物”来做。
洗衣做饭,挑水砍柴。
天气很热,她汗流浃背,却什么都没有说,那些“年少有为”的青年男女从她身边路过,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
王得宝茧中的画面是渝城的街头。
他正开车前往朋友定下的餐馆,车子跟着导航开到某一个路口时他忽然停了,而后掉头回去。
朋友的电话打来,他嬉笑着解释:“太远了,选家近点的餐厅吧。”
“就跨一个区而已,又没叫你出城,这也算远吗?”朋友不满道,“都说好了的事情突然放我鸽子,你到底在干嘛啊!成天守着那个第六大道哪里也不肯去,我看你是魔怔了吧?”
朋友挂断了电话,王得宝将车停在路边。
手机通讯录里可以联系的朋友越来越少,现在又少了一个。
……
匡清名茧中的画面是大学的食堂。
他紧张地坐在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对面,低声磕磕绊绊说:“所以,你同意了吗?”
女孩看了他一会儿:“异地恋不能长久,你考研吧,考上研究生,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画面轮转,匡清名的书本散落了一地。
他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尸堆之下,匡秉生的脸。
匡秉生死前留下的灵魂印术浮现在他眼前。
“清名,我像你一样年轻时也曾叛逆过,我的父亲对我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人类连生存的地方都没有,那么再崇高的理想,再迫切的热血与愿望又去哪里实现呢?”
“或许在未来,混沌消亡天下至清那一刻,爷爷和你一样,也能重拾年少时的梦想。”
“秉天地之心怀生民之爱,本无路可退,但如果实在不想,那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哪怕一生短暂,但至少,你一生快乐。”
匡清名麻木地跪在那里,混沌界四处火起。
……
霍迪茧中的画面是一片喧嚣的酒吧。
年轻的霍迪拿着一瓶进口的啤酒,和朋友一起扭动在舞池里。
来时人很多,随着夜色渐深接二连三地被父母叫回了家,最后只剩霍迪一个。
他迷迷糊糊靠在酒吧的沙发上睡过去,再睁眼时天蒙蒙亮,酒保叫醒他,告诉他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