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忽然停滞,岁宴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就在他们二人被一股莫名情绪拉扯着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关切的问候。
“岁宴,你怎么了?”
男子的声音就好似撞响了古刹的钟声,发出让人耳聩的动静,将岁宴的思绪从天外拉回。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和祈佑现在的动作落入外人眼中该会引起多大的误会。
“没事、没事,踩到衣服摔倒了。”岁宴一面大喊着朝门外的人解释,一面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脸上传来烧乎乎的感觉,岁宴左顾右盼地转移注意力,不敢再去看祈佑一眼。
但她很快又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脑子里全是方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我先走了。”岁宴心一横,提起裙摆转身落荒而逃。
岁宴一出房门,就看见霍冉迎面走来。
吓得她眼疾手快地拉紧了房门,动静大得门板开始发震。
霍冉愣了愣神,而后才看向岁宴,指着她问:“岁宴,你不是说在换衣服吗?怎么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身。”
“你记错了。”岁宴一本正经的糊弄。
“我没记错啊,”霍冉不解,“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时就是这身……”
“你记错了!”岁宴再次重复,神色肯定。
见她如此笃定,霍冉也不再确定,“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
“是你记错了。”
“行了,别在这耽搁时间了,涟姨应该在等着我呢。”
说完,她拽着还想往屋里看的霍冉大步离去。
没有看到祈佑透过门缝窥见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出神。
作者有话说:
霍冉你这个坏人好事的家伙!
第44章
鬼王青涟有自己的府邸。
跟岁宴自己的小院子比起来, 鬼王府邸就气派多了,青砖绿瓦, 朱门白墙, 在昏暗的地底格外惹眼。
岁宴估算了一下时辰,这会儿涟姨应该是在书房里,进了大门后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去。
霍冉跟在她身后, 嘴里不停地同她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仲世里新来了个杂耍班子, 听说是活着的时候演出不慎起火,整个戏班的人都下来了, 还在街上摆了个摊子表演杂技,就在岁宴喜欢的那家木簪铺子前。
昨日有个鬼在街上乱窜, 撞倒了不少东西,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在捉自家的鸡。听说此人生前酷爱斗鸡, 连死的时候都把自己的爱鸡抱在怀中, 怎么都掰不开手, 只好带着被他勒死的鸡一起下来了,于是仲世的人才算是开了眼,见到了活的斗鸡魂灵。
前些天有鬼在仲世街上闹了起来, 争论粽子该吃甜的还是咸的。本是两个过路鬼之间的闲聊, 后来竟越闹越大, 小贩们连生意都不做了,直接分立在街两侧你喊我骂, 好不喧闹,最后还是鬼王府上派了鬼卒出面才镇压了闹事的民众。
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岁宴捡了感兴趣的听了一耳朵, 并没有过多的回应。
及至穿过后院的门廊, 霍冉好似终于憋不住了一般, 轻声问了一句:“岁宴,你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关于那个李三郎的情况,他也翻过卷宗,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汉,死后也没见着有多深的修为,而岁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对付这样的叛逃鬼,不该费上这么久的功夫。
岁宴顿住了脚,看了霍冉一眼,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
霍冉是她三年前从河边捡来的。
是的,河边。
地下没有阳光,没有花草,但是却有一条河,唤作奈河。
人死后进入鬼界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仲世,而后需要穿过奈河上的一座桥,这样才能投胎进入下一世。
然而和虽然偶有小摩擦但大抵上还能称得上是安稳之地的仲世相比,奈河就可以算得上是凶险了。
魂灵从奈河两侧走向桥的这一路,会不断地在河中看见活着时有着深刻羁绊之人的相貌。可能是好友、爱人、亲人,也有可能是仇人,那些幻象会不断地拉扯着过路的魂灵,若是无法堪破这种虚幻之相,就会被绊住手脚无法继续往前,而后被河底不知名的东西拖拽,直至魂灵被吞噬。
是以心中还有牵挂的魂灵,轻易不会选择上路,而是呆在仲世,等到将前尘往事一一忘却。
但霍冉是岁宴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己往河里跳的人。
那时岁宴刚当上典狱不久,内心还对这种手握众鬼生杀大权的责任感到惶惶不安,看见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撑开伞往河中一抛,接住了一心想要寻求毁灭的霍冉。
问他何故如此,他却闭口不谈,只说不想再世为人了。
岁宴无法,只得悄悄去查了他的命簿。
母亲因为难产而死,父亲从那之后郁郁寡欢,在他三岁那年撒手人寰。年幼尚不能自立的霍冉只得今天在伯伯家吃些剩饭,明天在叔叔家讨点冷菜。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养活的孩子,不过只在亲戚家借住了半年,就被他们以吃得太多养不起为借口赶出了家门,霍冉自此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跌跌撞撞长到十八岁的霍冉干过不少坏事,在馒头摊上抢过刚出炉的热馒头、从喝得酩酊大醉的纨绔子弟腰间偷过钱袋子、躲在石像身后装作佛祖显灵骗百姓们的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