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在。
魔尊的血眸渗着灰泪。
不在。
他不在。
好饿啊
魔尊闭上眼。
于是那两抹猩红也吞噬在黑暗中。
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不能!
不能吃人。
郝道仁他们听到一道粘稠诡谲的嗓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如同呓语,像是低歌。
你们是人吗?
郝道仁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脑壳,又像是有巨锤用力砸在他的心上,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他的五脏六腑穿刺,天昏地暗的恶心感让他几乎连体内元婴都要给呕出来,这绝无仅有的排斥感让他尖叫着回答:是,是人,是人!!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回答了没有。
只有急促的喘息声与连指尖都发麻的痛苦瑟缩。
这一刻,他怯懦得宛如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元婴期,走到外头,也是要被人尊称一句大能,一句尊者的。
虚空中宛如有什么粘液般的动作拖曳而过。
咕哝。
拖曳声渐渐远去。
本就是昏暗的天地仿佛亮了一亮。
尽管他们都知道是错觉。
刘文直接呕出了几口血瘫软在地,除了郝道仁勉强站着,其余几个都跪下了。
而远处那些洗心派的,不知道是因为阵修所布下的阵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尽管他们也被同样一个奇怪的问题拷问,但至少比他们要清爽。
这是怎么回事?
郝道仁自己问自己,满脸都是困惑。
分明在片刻之前还是老祖胜券在握,怎么眨眼之间,就出现了这样剧变?
刚才那是谁?
他仿佛听到老祖称他为
魔尊!
魔尊!
白术与其掌教白昭伯赶至镜内世界时,距离变故,已经过去一百三十息的时间。
而这一百三十息,已经足够问遍所有的修者。
全都是人。
他循着声音抬头。
于是白术与白昭伯便看到浓郁无尽的黑夜中,蓦然亮起的如同星辰般的猩红。
白术:观心镜还撑得住吗?
他弱弱地说道。
这原身也不知道显露了多少。
可真大。
他心中感慨着。
虽然他知道谢忱山很能惹麻烦,这几十年与这个小友的交往已经知道不少。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够惹出这样的大麻烦来。
白昭伯怒视了他一眼,低声责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除了白术和白昭伯之外,洗心派并没有其他的长老大能跟着进入这并非是他们不愿,而是观心镜的限制所致。
观心镜内,其实不是不能容纳修为过高者。
可同时不得出现四个以上,不然就会出现别样的变故。
洗心派一直都在小心遵守着这些规则。
白术扬声说道:魔尊,您便是跟着我那小友无灯进来的人之一吧?那敢问我现在那小友,在何处?
魔尊咕哝着说道:找,但,找不到。
遥远空旷的声音好使鼓噪着某种可怖的悸动,宛如是从亘古凝滞的长河中发出,故而带着汹涌浓烈的哗啦声。
诡异的是,在这非人中,又好似听出些许担忧的情愫。
白术都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昭伯留着山羊须,看起来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若非他身上浓厚劲道的气息,也难以辨得他便是这偌大洗心派的掌教。
他的修为,比之白术还要更上一层楼。
白昭伯沉声说道:魔尊,您在我这观心镜内肆虐,可是欺我洗心派无人!
白术在一旁想要捂脸。
他这掌教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显得太过死板了!
魔尊
魔尊其实已经在克制。
自踏入观心镜第三重,谢忱山便消失无踪,而魔尊则是遭遇了他这百年来都少有的诱.惑。
这第三重之内,所有的克制似乎都被消融。
宛如赤条条的一片,再幽暗深层的腐烂存在,都会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魔,本来就是欲.望的化身。
又或者,魔尊,本身就是极致的一面。
灼烧饥.渴的欲.望如同澎湃的浪涌一层比一层高,而魔尊一旦释放天性那莫说这观心镜内,便是整个洗心派也会血流成河。
走开。
魔尊慢吞吞地说道。
太饿。
想吃。
人,滚,远点,吧!
哪怕是这般随意的话,在裹挟着魔息之后,都是无形的攻击。
白术化剑,猛地挡住了那无形的袭击。他拦住了掌教的话,蓦然发问:魔尊入我派中,是想作甚?
这个问题,魔尊倒是答得出来。
魔眨了眨眼。
猩红也跟着暗了一暗。
做人。
白术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谢忱山就是个小怪物,然后给自己招惹了个大怪物。
做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念头?
魔,又怎么可能为人?
魔尊可是自三重内带走了什么?!
白昭伯的语气突地严肃起来,宛如察觉到了什么。那声音冷得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人发凉。
无数根触须涌出来,把一片小小的光芒递到了面前来。
饥饿到了极致,猩红里只余下一片冷然,魔尊的理智已经微薄到近乎不存。
这观心镜内着实有古怪。
那乖顺的光芒被吞了下去。
猩红也暗淡了下去。
白昭伯哪怕速度再快,也只能赶得及一片徒劳的空气。
阵盘激起无数道蓝光,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能炮轰魔尊,犹如带着掌教勃然的怒意。
白术眼看着那阵盘大亮,便知道掌教是动了肝火。
天地间宛如只充斥着耀眼的蓝光。
咕咚。
他们仿佛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那无穷无尽,不知大小,不知方位,不知原身的黑雾急速收缩,蓦然落地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