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听到了。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巨物猛地把他扑倒在地。
似人,不似人,古怪扭曲的凶兽,裂着涌动的触须,吞吐着逸散的黑雾,莫说是人,就连妖族,魔族,也是不敢认他现在的模样。
吞噬血肉的声音急切响起来。
饿过头。
疯到极致,就连神智都全无。
白术和白昭伯齐齐落地,就看到这般骇人听闻的画面,一时之间就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们身上也是狼狈不堪,落满了血。坑坑洼洼的伤口遍布都是,两人其实已经内伤深重,就连气息都提不起来,只是勉强撑着。
魔尊确实厉害。
哪怕他们师兄弟两人这么多年配合默契,却依旧无法匹敌魔尊。仿佛以为魔尊真的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吃得昏天暗地可白术却发现了端倪。
尽管魔尊浑然没有理智,对他们也是处处下了死手,几乎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是他并没有真的将他们当做血食。
身为修仙大派的掌教与长老,他们自然知道魔尊对于食欲的渴求与饕餮般的欲.望,他在妖魔大战上杀了个痛快,却也是吃了个痛快。
魔尊不动他们,就跟饿死鬼看着放在他面前的糕点一样可笑荒谬。
可是此时此刻,白术却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荒谬至极!
无灯
白术的喉咙动了动,艰涩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半具白骨,半具鲜红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是痛极,却也是快意极了。
你们此刻莫要靠近,倘若再刺激到他,我可没法拦住。谢忱山说道,见好就收吧。尽管他并没有参与其中,却仿佛已经亲眼看过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怠,却也带着淡淡的温和。
无灯,你这是,你这是在温养恶种!
白昭伯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死死被自家的师弟拉住。他这个掌教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古板了。
谢忱山笑起来:掌教说得极是。
谢忱山浑身上下,似乎也只有头颅是完好无损,而其他皆在吞噬之中不断再生而又消无。可他全然不在意一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匍匐趴着一只世间最是凶残的恶兽。
那您觉得眼下该让魔尊如何呢?是吃你还是吃他呢?
被点到的白术立刻蹦离自家师兄。
掌教没被谢忱山的话给气到,却被自家师弟这给气到了。
哪怕是谢忱山,在这样不断进食中,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却鲜艳似血。
在剧烈的疼痛之中,不断更替复生的血肉消耗了谢忱山过多的法术灵气。于是,他便维持不住那常年易容的小法术,一点一点擦去了那些伪装的痕迹。
如同剥落的陈年画像,在褪去了斑驳的外表之后,终究显露出最无暇的内在。
其相尤美,其骨更绝。
当为世间第一美人矣。
合.欢掌门梅如玉的这话,三界皆知,无人不晓这是句多么极致的夸赞。
白术愣在当场。
直到此刻他在心中责骂自己的愚笨。
人族之中,修界之内,又有哪个寺庙比得过华光寺?
又有哪个佛修,如谢忱山这般充斥着传奇色彩?
哪怕当年他并不在场,可是如今看着谢忱山这般惊鸿绝美的面容,却莫名笃定梅如玉说的,必然是谢忱山。
魔停住了进食,喉咙嗬嗬出声,就像是有什么异动。
他想回头,那是白术他们的位置!
煞意与杀气冲天,几乎要逼迫得人跪下,仿佛天地间就只余下这弥漫的恶意与浓郁的魔气,这般失控
谢忱山抬手,抬起有些赤.裸的根骨,盖住了那魔的眼睛,轻声道:嘘一滴滚烫的血循着动作,滚落在红眸中。
血眸眨了眨。
于是,那躁动的魔,便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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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谢忱山浑身血肉已然恢复。
不管看过多少遍,那种愈合重生的过程总是带着某种扭曲到极致的病态。
啵!
无声的轻响在体内荡开,就好像有什么冲破了阻塞。
谢忱山闭了闭眼。
灵力活泼地流淌着,畅快循环往复。
这突如其来的晋升安静得仿佛在午后舒展的花瓣般浑然无声,水到渠成的灵气在他的经脉里奔腾,观心镜内看似荒凉,什么都缺,可最不缺的就是灵气。
谢忱山睁眼。
禁锢他本身的,只会是他本身。
当陈年雨夜再次在面前铺陈开来的时候,那便已经是契机。
这场突破,静得就连近在咫尺的两位合体期大能都毫无反应。
只有魔物略略动了动。
千百年来,观心镜的第三重一直都是险境。
可洗心派不得不派人前来,也不得不维持着每八十年一次的开启。
不然观心镜影响的范畴,就不仅仅只在洗心派。
白昭伯的目光投注在那垂垂闭目,宛如陷入沉睡的魔物,语气沉了下去:无灯,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可那东西,魔尊不能带走。
谢忱山的手仍旧盖在魔物的眼上,平静地说道:既是这般贵重的东西,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白昭伯严肃着脸,尽管衣裳破裂,嘴角溢血,可那张古板的脸只余下沉重:观心镜倘若失去了那东西的镇压,便极其容易苏醒。进入过第三重的你,应当知道这该是多么危险严峻的事情。
活过来的观心镜啊
从白术他们的口中,他约莫知道观心镜不是生灵,也无意识。
却有活性。
活着,便意味着不可控。
谢忱山敛眉。
他沉.沦在那片记忆的过往,屡次试图回溯都失败了,冥冥之中总是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确实如同活着一般。
活物,便会应变。
不如死物那么单板。
所以呢?他敛眉。
这并未回答谢忱山的问题。
白术懒得凹造型了,他累得紧,浑身上下又痛极了,感觉至少得闭关休养大半年。索性掀开下摆坐了下来,与他的掌教师兄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东西,轻易碰不得。除了元婴期以下的,还能持着令牌稍微靠近,其余的,修为越高,靠近的时候反而会被急剧消融所有的修为。挂哪里不是挂?
所以当他们回溯了水镜,发觉有人不知用何物吞走了光源,心中是有些震惊的。
伪装成元婴期靠近那还可以解释,可承载的器具倒是值得细细斟酌。
可惜的是魔尊动手太快,已经湮灭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