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陈允明之好友梁子俊,在南方做官十多年,回家之时,从洞庭湖经过,只见湖面一艘画舫,雕文刻花,华贵非常。大船上时不时传出笙歌乐曲之音,船桨划动,水波荡漾。一名美人推窗远眺,容颜绝代。梁子俊凝目注视,又见船上一名少年,翘腿而坐,身旁一名少女,正替他按摩。
梁子俊心想:“此人必是达官贵族,可惜以前没见过。”细细审视,少年竟然便是陈允明。梁子俊喜不自禁,当即大声呼叫,陈允明听到声响,出来查看,乍见梁某,也很高兴,当即请他上船一叙。
来到船舱之中,只见桌上残酒剩菜,多不胜数。陈允明命手下撤去残席,重换山珍海味,殷勤劝客品尝。梁子俊喝了几杯酒,感叹道:“十年不见,想不到陈兄竟尔如此富贵。”陈允明笑道:“梁兄太小瞧我了,难道穷人便不能发达?”
梁子俊问道:“刚才那位美人是谁?”陈允明道:“是我妻子。”梁子俊愈发惊异,问道:“陈兄携带家眷,准备去哪?”陈允明道:“西方。”梁子俊还待再问,陈允明挥挥手,说道:“喝酒,喝酒。”又吩咐手下婢女“奏乐。”
话刚说完,只听得丝竹声嘈杂,船舱内美人穿梭,令人眼花缭乱。梁子俊借着酒兴,大声道:“明允兄,能让我真个销魂吗?”陈允明笑道:“你喝醉了。美人没有,明珠倒有一颗。”拿出一颗夜明珠,赠予梁某,说道:“此珠价值不菲,足可购买百名美女。在下俗事繁忙,不能与梁兄长聚,请回吧。”起身送客。
梁某回到家中,前往陈府探望,只见陈允明正与客人喝酒,心中疑惑,问道:“陈兄,昨日还在洞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允明道:“没有此事,在下一直待在家中,从未离开。”梁子俊不信,口中述说湖中经历,屋中客人闻言,尽皆骇然。
陈允明笑道:“是你弄错了,难道我有分身术吗?”众人半信半疑,始终不.明真相。后来陈允明八十一岁那年死去,出殡之日,棺材很轻,打开一开,棺中无人,陈某早已不知所踪。
第一百九十八章 长治女子
陈欢乐,长治县人。膝下有一女,聪慧秀美。这一天,某道士上门化缘,与陈小姐偶遇,侧头打量她数眼,便即离去。
自此后道士天天在陈府附近徘徊,某一次,凑巧有一名盲人自陈府外出,道士赶上去与之同行,问道:“先生自何而来?”
盲人道:“替陈家算命。”道士道:“听说陈家有一位小姐,相貌出众,我有一位表弟,想上陈府提亲,可惜却不知道陈小姐生辰八字。”盲人并未起疑,说道:“你想打探陈小姐生辰八字?这个容易。”当下如实相告,道士连连致谢,告辞离去。
数日之后,陈小姐在闺房刺绣,忽然间只觉足底麻痹,渐渐蔓延至大腿,接着又蔓延至腰腹,昏倒在地,良久方才苏醒,从地上站起,神情恍惚,想要将病情告诉父母,刚来到门边,只见室外茫茫一片,全是黑水。水中一条道路,细长如线,陈小姐心中害怕,畏而却步,不敢上前,再过片刻,水波泛滥,房屋门槛,尽被黑水淹没,惟有道路仍在。
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一名道士缓缓行走。陈小姐未及多想,以为道士是同乡,于是尾随在后,打算向他问路。步行数里,忽见一座房屋,凝神一瞧,竟然便是自己家。心中大骇,自语道:“跑了这么久,原来还在村中打转,我怎么如此糊涂。”欣然推开房门,父母外出耕作,尚未归来。
陈小姐自行回到闺房,先前所刺那双绣鞋,仍放在床上。奔波一阵,精神困乏,当下坐在床边休憩。冷不防道士忽然闯入,陈小姐大惊,转身欲逃。道士一把将她捉住,按在床上。陈小姐想要呼救,可是声音嘶哑,竟尔不能说话。道士动作麻利,从怀中拿出一把尖刀,剖开陈小姐胸膛,取出心脏。
陈小姐只觉魂魄飘摇,离体而去,四顾一瞧,此地并非陈府,却是在野外悬崖之中。眼见道士拿出一个木人,将自己心头之血滴在木人之上,手捏指诀,口中念咒。陈小姐身不由己,魂魄不受控制,渐渐与木人融合为一。隐约听到道士冷冷嘱咐:“陈某某,自此之后,听我差遣,不得有误。”一面说话,一面将木人收好。
陈欢乐不见了女儿,全家焦急,一路寻找,至牛头岭,从村人口中得知,山岭下有一具女尸,心脏不翼而飞。陈欢乐前去查看,尸体居然便是女儿,悲痛交加,当即将命案告到官府。
县令派遣手下缉拿山岭居民,严刑拷打,结果一无所获,思索一阵,决定暂将嫌疑犯收押,慢慢勘察。
道士离开悬崖,走到数里开外,在路边一棵柳树下歇息,命令陈小姐:“眼下给你指派第一件任务,前往县衙打听案情。此行凡事小心,可隐身于暖阁之上。若见县令拿出官印,即刻逃离,切记,切记。限你辰时出发,巳时归来。晚回来一刻,我便在木人胸口扎上一针,叫你疼痛难忍;迟到两颗钟,则扎两针,若连扎三针,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陈小姐闻言,四肢颤抖,飘然而去。瞬息来到公堂,依从道士命令,潜伏于暖阁之上,从窗口探头观望,只见大堂中数位村民跪倒在地,尚未审讯。县令拿出官印,正准备给公文盖章。陈小姐来不及躲避,官印已经出匣,只觉身躯沉重疲软,直压得纸窗咯咯作响,满堂皆闻。
县令再次举起官印,如此连举三次,陈小姐再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坠落于地。堂上众人都听到声响,却不见人影。县令起身祝祷:“如果是冤鬼,有话直说,我会替你昭雪。”陈小姐哽咽上前,口中申诉道士恶行,如何行凶,如何命自己打探消息,一一详禀。
县令大怒,当即差手下前去缉凶,众衙役来到柳树之下,道士果然在此,捉回来审讯,当即招认。县令将错抓村民释放,问陈小姐:“沉冤得雪,眼下你有何打算?”陈小姐道:“愿意追随大人。”县令道:“县衙之中无处容身,小姐还是暂且回家。”
陈小姐默默不语,良久才道:“县衙即是我家,我这便进去。”县令不解,口中询问不休,四周寂静,不闻声息,退堂回到住处,夫人刚刚产下一名女婴。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义犬
潞安府某人,父亲遭人陷害入狱,即将处死。此人搜刮积蓄,共得百两纹银,准备前往郡城,找人替父亲求情。骑骡出门,家中黑狗尾随在后,某人口中呵斥,赶跑黑狗,再往前走,黑狗又紧追不舍,不论如何驱逐,就是不肯离去。
一路同行数十里,某人下地小解,俯身捡起石块,投掷黑狗,黑狗这才离去,某人继续上路,黑狗又去而复返,张口咬住骡子尾巴,不肯放松。某人大怒,用鞭子击打黑狗,黑狗狂吠不已,忽然间急冲上前,一口咬住骡子脑袋,似乎想阻其去路。
某人以为不祥,愈加愤怒,掉头追赶黑狗,一口气追出老远,眼见黑狗不知下落,立刻纵骑狂奔,黄昏时分,某人抵达郡城,摸摸口袋,百两纹银不见一半。汗水涔涔而下,失魂落魄,彻夜辗转,这才明白:狗叫是有原因的。
次日天明,某人出城折返,一路寻找失银,心想:“此地乃南北交通要道,行人多如蚂蚁,银子既已丢失,如何能够找回?”逡巡徘徊,不知不觉回到上次小解之地,发现黑狗死在草丛中,狗毛被汗水湿透,提起狗耳朵一看,只见黑狗尸体之下,盖着五十两纹银,正是自己丢失之物。想起黑狗为了替自己看守失银,竟尔活活被烈日晒死,不由得好生感激,当下买来棺材,将黑狗埋葬。
百姓为了纪念黑狗,特地将它埋葬之地,取名“义犬冢”。
第二百章 鄱阳神
翟湛持,益都县人,前往饶州上任,途径鄱阳湖,见湖边有一神祠,于是停车游览。只见祠堂内摆放许多神像,第一位神像是明朝将领丁普郎,翟家祖先也在其中,不过放在最末。翟湛持心想:“我翟家祖宗,如何能够屈居人下?”于是将祖先神像摆到上首之位。
不久登船,忽然间刮起大风,船帆桅杆尽数折断,眼见船舶就要倾覆,一家大小尽皆号哭。就在此时,湖中驶来一叶小舟,冲风破浪,行驶如飞,很快便来到跟前,舟中走出一名长者,伸手将翟湛持扶到船中,一家老小,先后获救。家人睁眼打量长者,只见他容貌威武,与祠堂中翟家祖先神像一模一样,心中大惊。
过不大会,风浪平息,再去寻找小舟主人,已然不知所踪。
第二百零一章 绿衣女
书生于璟,字小宋,益都人,这一晚在醴泉寺读书,忽听得窗外女子说话之声,赞道:“公子真用功。”于璟心想:“深山之中,哪来的女子?”正疑虑间,女子已推门而入,只见她绿衣长裙,美妙无双。于璟心知此女非人,问她籍贯,女子笑道:“公子看我像吃人的妖怪吗?何必问来问去。”
于璟心生好感,与之欢好,上床脱衣,只觉女子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天快亮时,女子翩然离去,自此后夜夜到访。
这一晚两人共饮,女子谈吐文雅,似乎颇通音律,于璟道:“姑娘声音娇细,倘若唱曲,必定销魂。”女子笑道:“不敢献丑,恐怕脏了公子耳朵。”于璟再三请求,女子道:“并非我吝惜,只是担心他人知晓。如果公子真要听曲,我答应你便是。不过只能小声吟唱,明白意思就行。”
一边说话,一边以秀足轻点床沿,唱道:“树上乌臼鸟,赚奴中夜散。不怨绣鞋湿,只恐郎无伴。”声音微细如蝇,刚好能够辨认。静静听来,曲调婉转滑烈,动人心魄。
一曲唱完,女子开门查看,说道:“须防备窗外有人。”绕室一周,并无发现,这才重新入屋。于璟问道:“姑娘何以如此畏惧?”女子笑道:“俗语说‘偷情女鬼常怕人。’指的便是我这种人。”继而两人就寝,女子愀然不悦,说道:“生平缘分,难道至此而止?”
于璟迷茫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女子道:“贱妾心跳不止,只怕福分已尽。”于璟安慰道:“心动眼跳,人之常情,何必担心?”女子稍稍宽怀,两相缠绵。天蒙蒙亮,女子披衣下床,正要开门离去,忽尔徘徊折返,说道:“不知何故,我心中十分胆怯。请公子送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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