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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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茅草房中,身段矮小的包子脸小娃儿正垫着脚,扒着陶水缸,低头凝视着浮满绿毛儿的臭水。

小包子圆溜溜的猫眼慢慢眯起来,一瞬间,那可爱奶气的猫眼,恍然变成了狼眼,神光尖锐,低头反顾,透露出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深沉和阴鸷……

朕……死而复生了。

杨广慢慢抬起手来,肉肉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茅草房的屋舍木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醉汉踉踉跄跄的闯将进来,东倒西歪,摇摇晃晃,见到包子脸的小娃儿,劈头盖脸的一顿喝骂:“狗娘养的崽子,啐!他娘的没用的东西!老子费尽心思拐了你这么一个小崽子,如今倒好了,瘦的跟猴儿似的,一脸子丧了娘的苦相,旁的有钱人家压根儿看不上你这一脸穷酸,没人愿意出钱币买你,啐,连五铢钱都不值!平白还要浪费老子的粮食,今儿个我便打死了你!”

醉汉踉踉跄跄的冲过去,举起陶酒壶,就要往小包子头上砸去。杨广眼睛一眯,反应迅速,因着他如今身段矮小,动作也灵动,一个蹿升,立刻“滴溜溜”的闪了过去,绕到陶水缸背后。

“狗崽子!还躲!?”大汉又是一顿的好骂,伸手去拽如今只有四五岁大的杨广。

杨广眼神阴鸷,一双圆滚滚的猫眼眯起来,瞬间又变成了阴鸷的狼眼,那阴鸷却像是幻觉一般,瞬间收敛起来,烟消云散。

很多人都知道杨广是昏君,是暴君,大名鼎鼎的隋炀帝,隋朝的亡国之君,可谓是脍炙人口,津津乐道。然其实历史上真正的杨广,并非只有昏庸暴戾而已。

有人曾经评价杨广——错在当代,功在千秋。

这个评价,其实多半是中肯的。杨广早年“美姿仪,善心机”,而且少年聪慧,祖父杨忠乃是隋国公,父亲杨兼世袭隋国公,因着出身官三代的缘故,杨广十三岁便成为了柱国,进而封上柱国。别人十八岁还在考大学,杨广已经亲自带兵,平定天下,结束混乱的南北朝纷争。

杨广此人,不只是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而且情商极高,他知道自己并非长子,在那个立长的年代,按理来说他与太子和皇位无缘。但杨广巧妙的利用了人心,他发现自己的母亲“善妒”,一向对父亲杨坚宠爱其他女子而生气,正巧杨广的大哥虽然敦厚,但是十足花心,这让母亲对杨广的大哥颇有异议,杨广便扮演了一个痴情专一的好男人,博得了母亲的赞赏。不只是母亲对杨广赞赏有加,父亲杨坚也对杨广赞赏有加,隋文帝杨坚提倡节俭,杨广知道父亲喜好节俭,便朴素行事,其他兄弟却奢靡惯了,自然得不到杨坚的赏识。

于是便这样,身为嫡次子的杨广,最终成功扳倒了大哥,成为太子,继而成为了隋朝第二个一国之君。

可以说,杨广并非很多电视剧演的那般昏庸无能,甚至恰恰相反,杨广聪慧绝顶,兵法卓绝,征战无数,开疆五万,四夷沉浮,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是超越一般人的所在。

如今小包子的杨广眯了眯眼目,他很快捋顺了眼下的境况。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在成象殿兵变,杨广饮鸩自绝,没成想却没有死成,一睁眼变成了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娃儿。虽杨广能文善武,十三岁开始南征北战,但眼下他是个半大的小崽子,醉汉身材高大,巴掌便有蒲扇那么大,杨广并不能和他硬碰硬。

杨广并非是个莽夫,反而善于心机,肉肉的小手抱着陶土水缸,藏在后面,敛去眼中的阴霾,换上一张伪装的面相,声音软软糯糯,因着年纪小,还缺了一颗小牙儿,说话不只是糯唧唧,偶尔还有些漏风,仿佛十足惧怕,抽噎的说:“不要、不要打窝……窝、窝能把自己卖出去。”

醉汉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甚么天大的顽笑:“啐!骗你老子?!老子问了多少人,谁看得上你这只狗娘养的崽子?!”

杨广面对醉汉的咒骂,一点子也没有动怒,脸上的伪装一成不变,好似一个没脾性,任人搓扁揉圆的小包子。

杨广心中思量,口中试探:“你可以把窝……把窝卖到隋国公府上,就缩……缩我是他们家儿砸。”

“呸!”大汉又毫不留情的吐了一口浓痰,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便是你这样子,还隋国公府的小郎主?!说出去旁人都要笑掉大门牙!谁不知隋国公府上三位少郎主都未有成亲,哪里偷来这么大的娃儿?!”

杨广一听,遂眯起眼目若有所思。他方才装作懦弱,不过是顺口诈一诈醉汉罢了,毕竟杨广突然变成了一只小包子,初来乍到,不知眼下情况,甚至不知眼下是甚么年代。

壮汉嘲笑之时,提及了几个重点,杨广立刻捋顺了情势。杨广方才说隋国公,壮汉并没有反驳,显然如今的天下还并非是大隋,也跟着杨广的年岁一起缩水了,而是南北动乱的北周。

壮汉还提及隋国公府上一共三位少郎主,也就是说,隋国公一共有三个儿子。

那大汉骂骂咧咧,嘲笑杨广是癞/蛤/蟆,杨广反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隋国公府上长子杨坚,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共是三位少郎主。

杨广心里清明了许多,也就是说,倘或自己猜的无错,杨广不只是回到了昔日的岁月,而且此时他的“父亲”杨坚年岁轻轻,今年恰逢是新帝即位之年,这么算一算,杨广的父亲杨坚,如今堪堪十九岁。

杨广并不是父亲的长子,算起来他的父亲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才有了杨广,也就是说,如今的杨广……还不存在。

小包子蹙着川字眉,眉头肉嘟嘟,整齐严肃的拧在一起。自己饮鸩而绝,死而复生回到了南北纷争的年代,变成了一个“穷小子”。

杨广很清楚,如果自己并非是隋国公的子嗣,不管是“少聪慧”,还是“美姿仪”,亦或“善心机”都无有用处,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没有出身,几乎是寸步难行,更别说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娃儿,自保都是问题。

杨广的心窍天生便比别人多了一处,心中快速盘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软糯,仿佛自己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泪说来便来,在眼眶中打转儿,哭唧唧的恳求说:“别打窝、窝真哒能把自己卖出去,真哒!”

杨广从水缸后面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扒着水缸的边缘,抢在大汉发怒之前,又说:“窝、窝听缩,隋国公世子风牛之名在外……”风流之名……

杨广这具身子年岁太小,还豁了一只牙子,正好是大门牙,说话漏风,加之嗓音奶里奶气,不需要如何用力,说话便糯唧唧的,仿佛是一只软糯的糯米团子,天生给人一种毫无威胁的错觉,倒是让杨广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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