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楠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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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和羽生白哉去孔庙时,让聂牧谣留在曲江等顾洛雪回来,如果一切顺利,她应该已在半路截到被流放的韦玄贞,算日子就该在这几天返回。

聂牧谣等了一夜,未等到顾洛雪,也未见秦无衣和羽生白哉回来,宿夜的憔悴让聂牧谣坐到妆台前,画完黛眉再描斜红,最后点上口脂,镜中的那人明眸皓齿,美艳绝伦。

聂牧谣看的有些入神,这张在自己眼中已习以为常的脸,不知从何时起变的有些陌生,经常会在镜前踌躇不宁与镜中人对视,好似里面完全是另一个自己。

自从羽生白哉告诉了她遗忘的过去,那个困扰聂牧谣多年的梦魇再未惊扰过她,可临睡前手里握短匕的习惯始终未改变,胸口的那处伤痕依旧会不时隐隐作痛,伴随着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痛楚,总会有一些模糊而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一闪而过。

像是在提醒自己还有一些被自己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过往。

在羽生白哉的讲述中,她与这个男人之间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爱,可两人的山盟海誓和点点滴滴在聂牧谣的记忆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聂牧谣这段时间与羽生白哉的相处,极力想要找回那份遗失的情感,但无论聂牧谣如何努力,自己都难像羽生白哉描述中那般亲密,羽生白哉一直在努力试图挽回那份情感,聂牧谣也在尝试可收效甚微,她发现自己不敢去面对羽生白哉炙热而真挚的眼神,怕自己会辜负这个男人为自己付出的一切

听闻院外有犬吠之声,聂牧谣这才回过神,婢女旬假省亲,聂牧谣恩允婢女七日再归,以为是秦无衣与羽生白哉从孔庙回来,收拾心情下楼去院中应门。

开了门却发现门前无人,转身之际看见放在门口的木盒,聂牧谣四处张望也不见来人,带着木盒回到院中石亭。

在炉火上温上一壶水,待到水三沸后,为让自己心静聂牧谣亲自取了茶饼碾压,动作娴熟煮上一壶香茗,倒入白瓷杯中心绪也随之平复了不少。

余光瞟见还放在桌边的木盒,作为名噪一时的京城花魁,前来献媚送礼之人早让聂牧谣无动于衷,有寒门士子送诗词以表思慕之情,也有达官巨贾一掷千金只求红颜一笑,可不管是哪种都是为借此一堵聂牧谣芳容,像今日只留下东西却不见赠主的倒还是头一次。

聂牧谣端起茶杯轻嗅,茶香沁人心脾一扫刚才的沉郁,抬手推开木盒,里面是一幅长轴画卷,比起金银珠宝聂牧谣倒是更喜欢这些诗词字画,曲江这处大宅的后院专门有一间用于存放别人所赠送字画的偏房。

前来京城考取功名的士子犹如过江之鲫,其中自然会有滥竽充数之辈,但也会有才情惊世骇俗之人,聂牧谣向来是来者不拒,谁送的礼都会收下,当然不是贪图其中有人金榜题名所留书画洛阳纸贵,而是这些功成名就的士子早晚会成为三省六院的高官达贵,即便未留京任职派位各州道府也是举足轻重的官员。

所以聂牧谣的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她想要查探的事只需要交代下去,即便是再机密的事,自然会有一大群仰慕者从不同的渠道送到她面前,聂牧谣只需将这些消息汇总在一起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连聂牧谣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对查探情报消息如此得心应手,这显然不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可聂牧谣却记不起是谁教会了自己这一切。

聂牧谣在看见木盒纹路时茶盏悬停在唇边,木盒开启的刹那,淡香入脾,香之如蜜,聂牧谣的指甲还未用力便已轻陷人木质中。

聂牧谣蹙眉,眼前木盒竟是用沉香所做,而且所用还是沉香中的极品奇楠沉,乃是沉香之最极为罕见,沉香与黄金同价,而奇楠沉却是无价之宝,佛经中将奇楠沉称之为迦南,据说修三世福报才可闻其香,修八世才能一品或饮此物。

可现在竟然会有人用奇楠沉做木盒,聂牧谣也算是奢侈之人,但也不及赠送之人如此暴殄天物,单单眼前这个奇楠沉木盒折换成金银足够京城所有百姓三年衣食之需,这不由让聂牧谣好奇,能用此盒装存的画卷到底有多珍奇。

聂牧谣从奇楠沉木盒中取出长轴画卷,摊放在石桌上徐徐展开,作画之人笔力卓越,笔下一草一木栩栩如生,画中人物更是眉目传神,惟妙惟肖。

只是聂牧谣未明画作的意境,像是画的一处大宅,屋门房檐张灯结彩似乎是家有喜事,络绎不绝的宾客陆续而至,院中宴席林立,席间高朋满座,穿行其中的仆人正送上美味佳肴。

聂牧谣看着画卷依稀觉得有些眼熟,继续往后张开长卷,宾客的脸上洋溢欢愉,一旁的空地上堆满贺礼,每件贺礼都是双份,说明院里正在举办的是一场婚宴,看宅院的格局,这里的主人应该极有权势。

聂牧谣看见画中有一位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子,她应该就是这户人家出嫁的女儿,正在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而新娘身边站在另一名女子,新娘一直握着那人的手,看似她与新娘关系很亲密。

聂牧谣的视线落在一处灯笼上,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在地。

宁!

长卷所画是宁家被灭口当天的景象,就和聂牧谣在噩梦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可这些事自己只告诉过秦无衣和羽生白哉还有顾洛雪,聂牧谣震惊还有人知晓此事,而且让聂牧谣错愕的是,在那个梦魇中,站在新娘身旁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可画卷里那人没有眉眼,聂牧谣看着那张没留下五官的脸思绪顿时凌乱,在梦魇中,那天艳阳高照,透着似血的红色,可在画作中,好悬天际的艳阳却是金色,一种令聂牧谣似曾相识的金色。

聂牧谣心烦意乱继续往后展开画卷,后面的一切又回到聂牧谣熟知的过程,杀戮是从宅院的大门开始,首先倒下的是门口的护卫,一支袖箭穿透护卫的咽喉,一阵铺天盖地的火箭从大宅外袭来,宴席上喜笑颜开的宾客瞬间死伤一片,画卷将聂牧谣重新带回那个许久未出现的梦魇中,欢快的喜乐也在那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在聂牧谣耳边的惨叫和惊呼。

十来名黑衣人出现在屋檐上,他们身上的黑衣和戾气将宅院里喜气洋洋的气氛彻底驱散,准确无误射杀着仓促应战的护院,更多黑衣人从大门涌入,最后进来的人戴着狰狞的面具,随着那人走进宅院,厚重宽大的大门也随之被紧紧关闭。

戴面具的人高抬的手重重挥下,屠杀便是从那刻开始,在肆虐的火光中熊熊燃烧的宅院与惨绝人寰的杀戮中,宅院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炼狱。

那些黑衣人屠戮的方式简洁而残忍,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一刀割开咽喉,即便是中箭倒下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一直都在重复这个相同的动作。

血腥和尸体被烧焦的味道交织弥漫在宅院中。

新娘倒在血泊中,飘落的盖头下,新娘犹如出水芙蓉般美丽,只是从咽喉涌出的鲜血将她那绣花红袍侵染的更加殷红,聂牧谣摘下了杀掉新娘的人的面具,在梦魇中聂牧谣是能看清那人的样子,可在画卷中,那人同样只有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整幅画卷被聂牧谣完全展开,和梦魇中见到的如出一辙,诺大的宅院已在烈焰中付之一炬,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

宅院的主人和家眷如同牲口般被驱赶到天井,里面还有一名束发男童,家眷们瑟瑟发抖悲哭,主人跪地苦苦哀求,而刀锋轻易的割开他的脖子,喷涌的鲜血换来家眷和孩童的哀嚎。

一名家眷挡住身前的黑衣人让孩童逃跑,聂牧谣冲了过去,想要护住那孩子,从屋顶上射下的袖箭穿透孩童的后背,倒在聂牧谣的脚边,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绣鞋。

屠戮依旧在继续只是变的单调,幸存的人被勒令跪下,身后的黑衣人逐一割开他们的咽喉,那名黑衣人杀戮的动作麻木而娴熟,好似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

直至聂牧谣再听不到哀嚎声,片刻时间,所有人全都命丧黄泉,黑衣人有条不紊检查每一具尸体,确保没有生还的活口,另一些黑衣人开始洗劫财物,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从屋中搬运出来,其他的黑衣人从各个角落点燃了宅院,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和计划的屠杀。

聂牧谣呆滞在院中,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完全被眼前的惨况所震惊,四周是慢慢围上来的黑衣人,一双双冷酷嗜血的眼睛盯着聂牧谣,也盯着她手中抢夺的面具。

聂牧谣漫无目的逃跑,再一次来到那处悬崖,等她转身时发现黑衣人如影随形跟至,转身时一剑袭来,重重穿透聂牧谣的胸口,紧接着一掌将她打下悬崖。

梦魇到此结束,而画卷也在此处收笔,聂牧谣不知谁画了这幅画,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作画的人似乎声临其境到过自己的梦中,或者……

或者经历过那段被自己遗忘的过去。

聂牧谣心有余悸将画卷撕碎,重新回到被梦魇困扰的恐惧中,扔到画卷的同时也推到了桌上的木盒,一张纸飘落下来,聂牧谣拾起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惊慌与彷徨顿时凝结成森寒的仇意。

【2】

聂牧谣敲响那户人家大门时,刻意带上氅衣的斗篷,昏暗的月色拉长斗篷的阴影,掩饰住聂牧谣透出阵阵杀意的双目。

门被打开时,聂牧谣有一种莫名的失望,木盒中的纸上留下一处地址,并告之聂牧谣前去便能一讨血债,可眼前的人好似并不是自己要寻的人。

开门的是一名羸弱女子,夜风吹拂女子右手空荡荡的衣袖,聂牧谣更加确定面前的断臂女子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却不明为什么会引自己到此。

女子的左手一直背负在身后,像是藏匿着什么东西,聂牧谣见她神色慌乱,好似是遇到什么惊恐之事。

“你找谁?”女子拦在门前,看不清聂牧谣的脸,惴惴不安问道。

聂牧谣也不知该如何答复,推开女子径直走入屋中,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身后女子独居,月色洒落在不大的院落,静穆的小道两旁花草繁茂,墙角处的池水清澈,有几尾金鲤在欢腾游动。

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与眼前的女子相得益彰,聂牧谣看不出丝毫戾气,所有的一切恬静雅致,自己带着寻仇的愤恨到此,可入了庭院无形中被化解。

聂牧谣疑惑不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女子拦在聂牧谣面前,面露不悦:“我是一名绣娘,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擅闯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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