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药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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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林深处的茅屋内烛火摇曳,薛修缘混沌的目光注视着烛火,像一具被抽离魂魄的躯体,毫无生气的脸上有着心烦意乱的焦虑,嘴里一直细细自言自语。

我到底忘了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

薛南悄然而至,一杯热茶推到薛修缘面前,茶水倒映出他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晦涩不明的目光茫然凝视,像是深陷迷梦中难以清醒。

“阿爹,那件东西你放在什么地方?”薛南弯腰,在他耳边低语。

薛修缘神色依旧呆滞,尽力在回想,但分明也在极力抗拒:“不,不记得了。”

薛南脸色的笑意渐渐透出森寒,好似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薛修缘无数次,但每次都只能得到相同的回复,很显然薛南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薛南缓缓直起身,围着薛修缘走了一圈后停在他身前,伸手抬起薛修缘的下巴,声音虽然轻柔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奇异。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薛修缘表面漠然的抬头,仿佛薛南的言语能轻而易举操控他的身体,浑浊的目光对上薛南那双充满深不见底的眼睛时,薛南的瞳孔中一抹妖异的蓝色一闪而过。

摄魂夺魄的眼神让薛修缘表情更加呆滞,死死盯着薛南眼睛无法移开。

“南儿知道那件东西对您很重要,但对南儿同样也重要,您只要肯将东西交予南儿,从今往后南儿就能常伴在您身边。”

“重要,重要的东西……”薛修缘被薛南的目光所摄,思绪和心智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但无论怎么回想也始终无法记起。

薛南也不急躁,足足问了薛修缘一月,原本以为他会轻而易举说出来,岂料薛南低估了他的定力,那东西的下落非同小可,薛修缘的意识一直在对抗薛南的迷惑。

薛南抬手对着桌上茶杯轻轻一拂,袅袅挪挪腾起的茶雾模糊了薛修缘视线,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砂砾拍打在脸上,一阵阵热浪席卷而来。

等薛修缘视线重新清晰,眼前已是大漠黄沙,不远处的城邦上飘舞着异国的旗帜,身前的薛南换了一身打扮,牵在她手中的是一匹骆驼。

“阿爹,您看看这是哪儿?”薛南问。

薛修缘环顾四周,混沌的目光流溢出惊讶,嘴角蠕动良久吐出两个字:“龟兹。”

“入城吗?”薛南又问。

薛修缘极力的摇头,时间仿佛又回到六十年前,依稀还记得自己入城时意气风发,离开时却孑然一身,一生最挚爱的两个人都留在这座中。

薛修缘追悔莫及,紧紧抓住薛南的手:“不能去,不能去!”

城中有人出来,薛修缘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他们拉着薛南就要往城里走,薛南不肯大声向薛修缘求救。

“他们说南儿当该留在此地,执意要让我留下,如若阿爹肯拿出那件东西,他们便会放了南儿。”薛南一边挣扎一边说道,“南儿知道那东西对您非比寻常,可在您心里到底是南儿重要还是那东西重要?”

看着薛南的手正一点点离开自己的掌心,薛修缘彻底乱了方寸:“我给,我给你。”

薛南窃喜,连忙追问:“东西在什么地方?”

薛修缘伸手从怀中掏出布裹,薛南双眼放光,足足逼问了薛修缘一月,可他始终绝口不提,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一直都放在他身上。

薛修缘将布裹交给拖拽薛南的人,那人打开布裹,里面竟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银簪,上有一只惟妙惟肖的蜻蜓装饰,但银簪色泽黯淡无光,想必是年代久远。

薛南脸色的喜色戛然而止,拿起银簪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一脸疑惑问:“这,这就是那件东西?”

“你随父远赴西域,一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为父醉心歧黄之术,却没顾及南儿感受,你一直让我为你买一枚银簪,我因为研习医术一直对你置若罔闻,后来每每想起为父都追悔莫及。”薛修缘情真意切说道,“这次能再见到南儿,为父终可了却一桩心事,这枚银簪为父留在身边多年,在为父心中,送你这枚银簪便是最重要的事。”

咔嚓!

薛南用力一握,银簪在她手中断成数截。

“不是这个!我要的不是这个!”薛南气急败坏大声逼问,“那件东西你藏匿了这么久,到底你放在什么地方?”

随着薛南的发怒,薛修缘看到的幻像瞬间烟消云散,眼前又回到简陋的茅屋,从窗户缝隙透进的雪风让薛修缘打了一冷颤,抬头看见薛南手里捏碎的银簪,顿时痛心疾首。

“南儿难道已经不喜欢银簪?”

“我要此物有何用。”薛南随手将碎屑弃之一旁,冷声问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那才是我要的。”

“更重要的东西……”薛修缘努力回想,忽然神色惊慌,伸手按住薛南的嘴,警觉的看看窗外,“南儿切莫张扬,那东西不同寻常,若被外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薛南脸上又泛喜色:“您终于还是记起来了,那东西在何处?”

“不能说,不能说。”薛修缘压低声音,一脸惶恐答道,“时机不到,那东西不能拿出来。”

“在您心里,难道那东西比南儿性命还重要?”

“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薛修缘忧心忡忡说道,“为父宁可那东西永远也不会有被拿出来的那一天。”

薛南的笑意硬生生凝固在脸上,眼角抽搐一下,竟泛起一丝杀意,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一个月都没问出结果,可见薛修缘定力非同一般,再这样逼问下去恐怕一样是无济于事。

薛南想到最后一个办法。

长袖一挥从身前拂过,等薛修缘看见眼前站立的人面容,刹那间神色又惊又喜,颤巍巍站起身,一把握住那人的手,情不自禁老泪纵横,开口唤了一声:“徐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叫为夫等了你这么久。”

徐子苓还是薛修缘初见她那般模样,这么多年的哀思,在见到徐子苓的那刻让薛修缘彻底乱了心弦。

“我在后院收拾路上所需的东西,这才半日不见,为何薛郎如此伤悲。”徐子苓声音婉转。

“才,才半日……”薛修缘神色恍惚,已忘了今夕是何年,抹去眼角泪痕,久久不愿松开手,“为夫先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与你天人相隔,你丢下为夫一人独活半世,为夫一人等的好苦。”

“子苓怎会丢下薛郎。”徐子苓笑颜如花,拉起薛修缘的手就往外走,“时辰不早,该动身启程了。”

薛修缘跟在身后,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去哪儿?”

“薛郎不是一心想要周游西域,今日便是启程之日。”

薛修缘喜笑颜开,刚要迈步忽然摇头:“不能去,我要留在这里。”

“为何?”

“为夫受人之托,暂时需留在长安,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为夫再与娘子启程。”

“薛郎执意要留下?”徐子苓神色幽怨。

薛修缘满脸歉意:“为夫有难言之隐,还望娘子能成全。”

“薛郎既然主意已定,子苓也不勉强,我与南儿就此别过,还望薛郎珍重。”徐子苓也不劝说,转身就往外走。

薛修缘不肯松手:“娘子不等修缘?”

“不是子苓不等,是薛郎不肯放手。”徐子苓淡淡一笑,神色黯然说道,“薛郎歧黄之术登峰造极,当该云游四海恩泽万民,却为俗事所扰,宁可留守长安也不愿随子苓远行,难道薛郎一身抱负也要因此事所累?”

薛修缘犹豫不决,闭目长叹一声:“也罢,也罢,就当修缘有负重托,就此不问俗事,随娘子与南儿启程。”

“薛郎一生无愧天地,既然受人之托当有始有终,不一走了之会污了薛郎一世清誉。”徐子苓说道。

薛修缘六神无主:“娘子所言有理,可,可与娘子携手云游四海和修缘所肩负的事,两者修缘只能选其一,修缘心意已决,为夫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负娘子。”

“子苓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娘子快说。”

“星河此次不会与我们同行,他医术造诣虽一般,但为人敦厚踏实可堪重任,不如薛郎将那件东西拿出来交予星河,一来,薛郎能了无牵挂与我远行,二来,星河能代为善后,以免薛郎背负失信的骂名。”

薛修缘权衡再三,点了点头:“就依娘子所言。”

徐子苓按耐不住心中暗喜:“那东西在哪儿?”

薛修缘转身回到书桌前,提笔碾墨,笔尖悬停在纸上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片刻后,薛修缘拿起写好的东西走到徐子苓面前。

“有劳娘子转交星河,嘱托他一定要妥善收藏。”

徐子苓一边点头,一边迫不及待接过纸,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荆芥、防风、羌活、独活、川芎、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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