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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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上几句话,隔壁大厅又传了一声娇笑,引得众人纷纷观望,暖香捧了五彩泥金小盖钟给两位长辈献茶,郑氏端庄肃整轻易不大开口,这会儿也诧异:“那年轻媳妇瞧着眼生,难道是新来的什么皇家亲眷?”

洪彩云?暖香微微瞠目。这人她可是熟悉的很。只听声音也认得出来。虽然看不清脸。此人原本姿色生得风流,也会打扮,这会儿头上戴了一支朝阳五凤挂珠大钗,钗羽上有五颗珍珠排列,凤首还叼着一串红流苏,流苏底端,吊着一颗龙眼大宝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摇动之间,晃得人眼晕。那边做的都是皇室自家人,沾亲带故的。她这云贵总督的女儿,忠勇伯府的儿媳怎么也好光明正大的坐到那边去?

洪彩云正在加着劲儿奉承一位宫装美妇。那人着香黄色牡丹并蒂琵琶领对襟长袄,袖口和衣襟上都是五彩丝线缂出的花边,下着一条葱绿色遍地绣洒金花的蜀锦裙子。头上高梳堕马髻,戴花冠,偶尔抬手,能看到一根长长的琥珀嵌宝石的假指甲。虽然年纪大了,但颇事装扮,衣着样式都赶着流行来。

“咦,我想到了!她有个表姑,就是当今肃王妃。”

“难怪,”郑氏眸光沉静:“我就说肃王妃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侄女。”

秦言氏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轻轻捏暖香的手:“按道理,你是皇后娘娘实打实的亲外甥媳妇。你可是能光明正大坐到那边去。”

暖香笑道:“舅母乃是堂堂从三品郡主,都如此韬光养晦,我又何必出那风头。皇家的地盘可不好坐。尤其这节骨眼上。”

郑氏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秦言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宁和郡主也不小了,这肃王妃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宁和是个好姑娘,就是忒端着了点,除了少数捧臭脚的,一般人受不了那性子。但万岁爷喜欢,皇室自己人宫廷聚会,也特许宁和参加。”

暖香点头不说话。其实她自己也不懂宁和是怎么想的。大约世间,真有那种女子,并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也不从男人那里获得幸福感和成就感。靠着自己也能潇潇洒洒过一生。就宁和郡主来说,她有封号有食邑有俸禄,有才有貌有圣人眷顾,自有无边乐福,强如嫁到别人家去,伺候相公婆母。

“说到这里,”郑氏笑道:“给你讲个趣事,元宵节的时候,皇帝特命皇子皇女作诗写文以表庆贺,原本顺理成章的,宁和拔得了头筹,却不料末了宋王又拿出一篇,花团锦簇,十分不错。大家又齐齐说这个更好。那就尴尬了。再问仔细,原来是宋王府中西席夏雪怜所作,大家都说宋王得了宝贝,竟然私藏了这么个才女。宋王竟然还替她讨赏。皇帝心情正好,也依了。当时宋王妃的脸色,啧啧,你见过冻猪血豆腐的嘛,就那样子。”

暖香有些讶异,郑氏自重身份,鲜少八卦,看来这故事没那么简单。

第107章

洪彩云显然是个不屑于低调的人,自己大大咧咧的坐在皇室人员专用席位上,也顾盼自雄颇为得意,她卖乖讨好,倒是让肃王妃颇为喜欢,这对表姑侄竟然也相谈甚欢。暖香也注意到她虽然人坐在那边,但眼神却时不时往这边瞟,也诧异她在观望什么。但等到齐明珠出现后,她的笑声愈加欢快得意,暖香便明白,她的炫耀和嘚瑟都是冲着齐明珠去的。

原因无他,过年时候明珠回家省亲,一家人不仅没有好好说话,反而大吵一架。明珠回府,抓着机会给亲娘诉说自己委屈:“高文宴贪玩耍,不回房,各色丫头都睡遍了。”其实对于相公不务正业这点,她本人不大介意的,反正她要嫁得是财宝成堆的高家,高家的嫡孙哪怕在不务正业,将来该有的份例也是一点都不会少的。她本人也看得开,只要生个男孩,将来有高家骨血的,自然就会有她的。

但怎么才能怀上,这问题就严重了。她也曾向婆母倾诉,婆母倒也给面子,把儿子叫过来耳提面命,敲打叮嘱,但高文宴早就皮实了,若是能被老娘管教好,那早就管教了,还能让他现在这般坏?高文宴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却恐吓明珠:“再敢乱说话,我打断你的腿!”

女儿嫁入高门,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无法以势压人,李氏不能打上门去闹,只好私下里传授女儿些法门,却不料这边正母女情切切,那边洪彩云看在眼里,便不消停了“呵呵,自家姑娘当了别人家媳妇就心疼,那当了你家媳妇的别人家姑娘就不心疼。”

李氏原本要假装没听见,齐明珠却是一腔热血,为娘打抱不平。眼看着亲娘李氏,自从洪彩云嫁进来以后,三天两头生气,原本假得心口疼也真起来了,着急之下,口不择言:“你是哪门子大家小姐?天天折腾得不消停。自从你嫁进来,我娘至少瘦了十斤。你说我娘不疼你,哪里不对你好了?年下新做的袄裙,好好的送你房里,你剪了个稀巴烂。这就是你的教养?”

洪彩云眉毛一立:“你敢说?你说了我们就好好算算帐,那上面的夹竹桃是怎么回事?夹竹桃浆汁有毒。你这是变着法说我恶毒吗?姑奶奶如愿以偿嫁入高门当然生活乐无边,可怜我在这家里要被人害死。婆母以后有话直说,别玩阴的。谁知道那上边有没有侵染别的什么东西呢。”

真是鸡蛋缝里挑骨头,卯足了劲儿要找茬,李氏一口气喘不上来堵得眼前发黑。吓得齐明珠赶紧扶住了她往屋里走。洪彩云还在背后冷哼:“这家里什么事我不知道?别让我说出好的来!”

李氏也心虚,只求息事宁人。齐明珠心怀不平,洪彩云便要给点颜色看看。她的目标是干掉了跟她作对的每一个,忠勇伯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齐王的婚礼还真是集中了各路人马,牛鬼蛇神都到全了,暖香想到当初皇后娘娘那风云诡谲的生日宴,心道这母子俩还真是同命。纵然各个皇子已经争得不可开交,但表面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喝道,吴王妃给皇后娘娘见礼。暖香也有好一阵儿没见余好月,出门观望,却惊讶的发现言玉绣竟然也在。

侧妃毕竟是侧妃,这正式场合还能被带出来那可真是了不得。不过这言玉绣倒是非常懂事,她自觉后一步,微微搀扶着余好月,站在原本是站下人的位置上。余好月戴凤冠,穿玉革红锦凤袍,项上悬着金印,端庄华贵又多几分袅娜,众人纷纷注目,心道吴王真是好福气。打了这么久的光棍,一下子有了两个美娇娘。言玉绣穿着浅紫色水纹冰玉梅花束腰裙子,裙边稍有曳地,上面是乳白色娇纱烟紫绣花的衫子,一如往常的弯月髻珍珠小钗,水珠吊坠儿,一点都不抢正妃的风头。

秦言氏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见状便道:“老夫人会调理人。”末了,又道:“玉小姐这种性子,闷葫芦一样,其实跟谁处起来都是不会吃亏的。”

楼台上的皇后娘娘似乎挺喜欢这个儿媳妇,还拉着余好月说了好一会儿话,放人回来的时候,余好月脸蛋红红,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宋王和宋王妃不知道是否敷衍一下,都这点了,住得偏的吴王府都有人来了。”

暖香倒不大关心宋王那一窝,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余好月说过话了,不知道她成了吴王妃之后,日子过得怎么样。

可伶的余好月,刚离了皇后娘娘,又被其他的贵妇围成了一团。那些热切的看着她的,仿佛她就是下一个皇后娘娘,那奉承和拉扯甚至引起了骚动。再闹下去,可要喧宾夺主了。余好月也觉得了,有点着急,但又放不下脸来推拒。这个时候言玉绣倒说话了,她四下扫了扫,一伸手牢牢搀住了余好月:“王妃,皇后娘娘放在还叮嘱你到后院子看看新开的梨花,她等会儿要问您讨诗呢。”

她话语极冷,标志的脸板成冰块,众人一下子被冻醒,终于悟到主家是谁。余好月得了这个机会,方得脱身。

暖香看准她走动的方向,轻轻一笑,当先站在假山后头,一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好气派小王妃,还记得我吗?”

“小夫人?”余好月又惊又喜,拉住暖香的手:“你吓我一跳!我们可真是许久不见了。”

暖香瞧她神态娇媚,面色鲜活,显然新婚日子过得不错,凑近耳朵打趣她:“现在你那怕男人的毛病可改了吗?吴王对你可好?”

余好月顿时满面红晕,不说话,只用指头拧暖香,小声娇嗔:“你这坏人。”当初暖香可是去闹了洞房的,吴王身材高大模样英武,昂藏七尺男儿,愈发显得余好月娇袅可爱。偏生这小妻子因着宋王那突然袭击留下了莫大阴影,看到吴王走过了,低头向暗壁,千呼不一回。大家都体谅新娘子爱羞,闹洞房也不放肆了闹,早早走人,放他俩单独相处。却不料余好月情况特殊,见众人都离散了,她就更紧张了。

牙关只打颤,身体僵硬得挪不开,要安置了,却一味哭泣,怕得只哆嗦,那陪嫁妈妈也慌了,又是哄又是劝,最后强行脱了衣服,把她塞进被子里。吴王显然不懂得到底该如何哄女人,又是无奈又是无措的站了半晌,幸好有耐心等着,没有用强。

我怕死了。余好月零泪如雨的渡过了一个难忘的洞房之夜。不得不说,大多数男人都是女人该伺候服侍自己的心理,只顾自己爽,并不大照顾女人感受的。后来,一直到言玉绣也进府她才松了口气。

“怕。”余好月小声道:“我还是怕。但现在白天不怕了,晚上怕。”

暖香嗤得笑了。回头一看,言玉绣倒是一转身又走到了另一侧,既是不偷听两人谈话的样子,也像是在放风。

“你家那言侧妃,倒是个乖人。”余好月小声道。

她本就是秉承家训的标准闺秀,对吴王奉旨成婚,没有太多爱慕,那自然也谈不上占有欲,为人又清风朗月,颇为正义,几件事处理下来,对言玉绣另眼相看。“我瞧她头脑清明,看事透彻,落落大方,完全不是一般的庶女样子。就说现在,多少人看着我们爷,觉得吴王府要上天,连带下人都多几分得意骄矜,偶尔连我都有点堕入五里雾,忍不住想想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但你家这侧妃竟然水波不惊,完全不受影响,真是好定力。就这心性,就是常人难有的。按道理,随便去哪个人家当官太太都足够了。”

暖香别的话也不好多讲,只道:“我们府里原本参选的是嫡小姐慧绣,谁知那姑娘竟然自己有了心上人,但名册已经报上去了,无法就换了庶出的姐姐。但这姑娘是养在老夫人身边,跟嫡女一般待遇,所以一点也不比妹妹差。”

宁远侯府老侯爷的人脉都在军队,所结交的也尽是武将。言景行无论是郎署还是礼部都不让自己白待,经营人脉这种事都是顺手办成的,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他操作起来更便捷。其实暖香当日也问过言玉绣。“老夫人当然不会害你,那石家是个好人家。毁掉了太太和言慧绣的好梦,却也搭上了自己一辈子,划得来吗?”

这言侧妃倒水波不惊的看着她:“怎么过都是一辈子。这世间本没有好相公,只有合适的相公。我不知道吴王府的情况,但我知道张氏和言慧绣都灰心丧气一辈子,终生心里不舒展,这就够了。关于婆家,其实我并不大在乎。嫁到哪里,都是靠自己。什么样的男人都指望不上的。与讨好相公相比,我宁愿讨好正妃余好月。毕竟伺候老夫人这么久,我自感不会遇到比她还难讨好的女人。”

暖香心道你毕竟只见了言侯爷一个男人,又何必将天下男人一笔抹倒。言玉绣也觉得了,便补了一句:“小侯爷倒是可以指望。”

------其实小侯爷上辈子把她扔半道了。暖香不由长叹,忽然被影响的有点悲观。

“吴王毕竟是皇子,差能差到哪里?石家儿郎如今厚道,但或许是他那生活圈子,让他还没遇到可以奸诈的机会呢?老夫人看人准,我本来是信的。但想想夏太太?环境对人的改变很可怕。她倒也是老夫人当初看上的儿媳。”

“再说,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姨娘的仇我报了,那这点代价值得付。日子都是靠自己经营的,一辈子并不长,说笑间就过去了。小夫人放心,哪怕我以后生活不堪,也决计不会跟您开口。您和侯爷,我统共只麻烦这一回。”

“-----合作罢了,谈不上麻烦。”暖香终于发现这个人竟然自有一套人生理论,实际上是个一人不听一人不靠,打算自己走天涯的独行侠。

言景行不愿暖香脏手,自己又不屑于直接卷入内宅私斗,他的步骤是曲线救国,只怕要拖得久些。如今有人愿意打直球,那自然再好不过。毕竟出嫁女,又当了侧妃,顾虑要少许多。这个言玉绣不动则已,动起来,怕是连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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