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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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裴弈的耐性几乎到达了极限。山海关这块骨头他已经啃了近两个月,但始终撼动不了。久攻不下便只能徒然耗费粮草,动摇军心,这于他而言实在大为不利。他这一路过来几乎无往不利,如今被生生堵在这里,实是糟心。

裴弈恓惶焦灼之下,又命人快马加鞭赶赴广宁给裴玑传令。这回捎的不是家书,而是军令。

裴玑得令后,沉吟片时,修书一封,告知裴弈说他三日内抵达八里镇,让裴琰速回,守卫广宁。

楚明昭得知裴玑要赶赴前线,眼圈忽然就红了。不光是不舍,还是担忧。裴玑搂着她温言软语的好一阵哄,然而越哄她哭得越凶,还抓着他死活不肯撒手。

裴玑一时有些无措,只好轻抚她的后背不住安慰。他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不舍,但他不得不去。

山海关那边不能拖延,何况他若是再三不去,他父亲少不得迁怒楚明昭。再有就是,他去助父亲攻下山海关之后,父亲会更深刻地认识到他离不了他这个儿子。那么他将来要说什么做什么,他父亲更需要仔细掂量。

这就是他之前藏的心思。

他原本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父亲真的不靠他就攻下那道天险,那他倒也能躲个清闲,守好广宁便是;若是攻不下,那他就能以战功为资,为明昭铺后路。他知道后者的可能要远大于前者,所以这阵子只是在静静等待。

他也曾想过以助攻山海关为要挟让他父亲承认明昭,但他太了解他父亲,他是不吃这一套的,到头来只会认为明昭是祸水。虽说明昭如今有了身孕,但他也要为她多铺一些路。

裴玑见怀里的人哭得眼睛都红肿起来,心疼得了不得,拿帕子给她擦了又擦,再三搂在怀里哄:“乖乖不哭了啊,我很快就回来的,至多一个月。也不必担心我,我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楚明昭伏在他怀里,不住抽噎。她如今有了身孕,心理上似乎更加依赖他。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战争无情。她生长在和平年代,心底越加畏惧战争。她亲眼见过两次对阵厮杀,如今回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

她花了好久才勉强止住抽噎,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哑着嗓子道:“那你早点回来,你还没陪我出去踏青呢。”

裴玑低头吻掉她滑落下来的泪珠,眼波温柔若潺湲春溪,含笑应好。

三月初九,裴玑抵达八里镇。

三月二十六,山海关破。襄王大喜,率军西进,攻石门城,近逼抚宁卫,永平府岌岌可危。

北京城,坤宁宫。

蒋氏着人收拾行囊时,见楚明玥仍旧不紧不慢地摆弄花草,担忧道:“姐儿真不走?”

楚明玥“嗯”了一声,一头修剪枝叶,一头道:“等女儿这头处理好了,再把母后接过来。南方那边,怕母后住不惯。”

蒋氏从前对女儿的好前程是深信不疑的,但如今到了这种关头,仍是难免蹀躞不下,毕竟这种事说到底还是玄乎,谁也不敢拿命来赌。

蒋氏又规劝半晌,但楚明玥只是摇头:“母后不必担忧,郡王不会不顾我的死活的。”

蒋氏阴着脸道:“裴琰可是刚回广宁就纳了个小的。”

“那个小贱人,”楚明玥冷笑一声,“听说也是个狐狸精,大概和楚明昭差不多。不过那小贱人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蒋氏想起一事,低声道:“母后听闻,楚明婉半月前产下个男婴,可江阴侯夫妇脸上连个笑都没有。”

楚明玥讥笑道:“能高兴就出了邪了,襄王改日若是攻进京,谁晓得会不会连着楚家的姻亲一道算账。三姐姐和五妹妹若是不走,留在此处也是个被休弃的下场。这个时候,可不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

蒋氏听她说起这个,啧啧道:“说起这个,也是怪了,楚明岚不走是因为被国公府软禁,那楚明淑为何也不走?难道陆家跟范家打的一样的主意?”

楚明玥叹道:“这就不晓得了。大概是因为安美人身子骨不好,不宜长途跋涉,她想陪着她娘留在这里赌一把。但愿她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我可不想费心保那么些人。”又漫不经心地一笑,“想来我与六妹妹很快便能见面了,许久未见,不晓得她眼下过得如何了。”

广宁卫,存心殿。

裴玑说至多一月就回来,楚明昭就当真天天数着日子。一直到过了一月期限,还不见他回来,她心中便日益焦虑,唯恐他出什么意外。

四月初十这日,她正低着头学做小衣裳,就听丫头报说世子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

楚明昭忙搁下手头活计,起身相迎。

她走到暖阁门口时,便瞧见一道颀长秀拔的身影迎面而来。楚明昭要迈步往前走时,就见他遥遥摆手示意不必。她虽止了步子,但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待他走近了些,她便紧走几步伸手抱住了他。

他尚未及改换行头,身上还穿着罩甲,楚明昭脸颊贴上甲胄时,只觉一阵凉。她把脑袋埋在他胸前,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

裴玑也伸臂紧紧搂住她,少焉,轻叹一息,在她脊背上拍了拍,低声道:“先进去。”

楚明昭低低应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正要转身入内,却陡然感到身子一轻,等再反应过来,已经躺在他怀里与他四目交对。

裴玑一路将人抱到罗汉床边,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床畔。楚明昭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得裴玑都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可是有何不妥?”

楚明昭睁大眼睛道:“我怎么觉着,你似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带着点……带着点肃冷的杀伐之气。”

裴玑想说他这样子比在战场上温和多了,但临了又怕吓着她,遂笑道:“那昭昭害怕么?”

楚明昭摇头道:“我才没那么柔弱,其实我还挺想看看你搴旗取将的沙场风姿的,不过好像是没机会了。”

裴玑微微板了脸:“那地方是随便去的么?”又拉过她问道,“近来身子如何?府里……”

楚明昭连忙打断他,严肃道:“我先问。你有没有受伤?”说话间就伸手去往他身上探。

裴玑赶忙躲开,一把按住她的手,绷着脸道:“不许乱摸!”他原本便对她眷念已极,她再乱摸一通还得了。

两人彼此凝着对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盘问了一番。楚明昭确定他无碍后,便松了口气。裴玑要问的则很多,绕着她的孕期反应便问了许久,末了还问府里可有人欺负她。

楚明昭连道没有。如今整个王府的人几乎都将她当祖宗供着,连郭次妃跟薛含玉婆媳都躲着她走,似乎唯恐惹祸上身一样。姚氏那头连每日的请安存候都给她免了,让她安心养胎。

裴玑望着她粉扑扑的脸颊,目光温软似水,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她一下,随即又按捺不住,将她放倒在床上好生温存了一番。只终是不敢太过,否则受苦的还是他自己。他微微喘息着趴在她耳畔轻声道:“这阵子实在是度日如年,总是牵念着你跟孩子。”

楚明昭在他肩窝蹭了蹭,低声道:“我也想你,天天数着日子盼你回来。”

她眼下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事都不必操心,简直比住在世子府那会儿还闲散,时间空置出来就更容易勾起思念。每日虽有裴语跟罗妙惜这些人来跟她说话,但她还是觉得百无聊赖,这几日便学着给孩子做小衣裳。不过她的女红水平实在一般,做出来的半成品她自己都不太忍心看。

裴玑看到她搁在榻上的那些针线活计,走上前一样样拿起来看了看,又默默放了回去。

楚明昭知道自己做得确乎不好,但瞧着他那神情,仍旧心下不豫,撇嘴道:“你说,我做得怎么样?”敢说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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