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老皇帝想了想,想要解释点什么,却突然被皇后打断。
“皇上——”
“嗯?”
“当年尚煦出事,并不是臣妾做的,不管陛下您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妾虽然善妒好嫉,但是怎么都不至于对孩子下手,更何况那孩子母亲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出身,就算他身为长子,也断然越不过臣妾的儿子去。”
听到皇后突然提起“尚煦”这个名字,老皇帝原本松松覆在皇后手上的手指蓦然间一紧,干枯瘦弱的手竟是骤然间爆发出铁钳般的力道,直捏得皇后手掌生疼。
可是她没有抽出手,也没有任何表情,从昨天夜里开始,她似乎就已经不太能够再感觉到疼痛了。
就像今天早上婉莹替她挽发,因为更换花簪不小心扯掉了她好几根长发,若是平日里她早疼得要骂人,可是今天早上直到婉莹跪下向她请罪,她还茫然不知自己曾经被扯掉过头发。
“皇后怎么突然提起尚煦?”老皇帝勉强抑制住自己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骤生的激动情绪,缓缓将自己的手从皇后的手上挪了开来。
“那孩子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已经二十四岁了吧?怕是早就已经成家立业,子女绕膝了。”皇后看了一眼老皇帝从自己手背上挪开的手,唇角扯出淡淡的一丝苦笑。
“今天是尚晖大喜的日子,作什么要提起尚煦?”老皇帝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平生几分不悦。
皇后却似并不在意老皇帝冷淡的态度,只是继续轻声道:“当年谁都以为是我对尚煦下的手,尚煦头七那天,皇上突然闯到我的宫里,当时若不是我告诉您我怀孕了,您只怕就要废后了吧?”
皇后说的极是轻描淡写,但是老皇帝回想起当年的事,却不能否认自己当时冲进梓宁宫确实是打算废后的,因为尚煦在宫里莫名其妙染上天花的事情,有太多的痕迹指向皇后。
而在他知道皇后怀孕之后,他虽然为了孩子放弃了废后的决定,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更加认定对尚煦下毒手的正是皇后。
因为她怀孕了,所以要替她即将出生的儿子扫清障碍,更因为怀孕了,料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她皇后的位置,所以有恃无恐!
“就连我爹都以为是我因妒生恨才会对尚煦下手,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肯听我的辩解,我的委屈无处可诉。”
“而正因为您坚信是我害了尚煦,所以我怀胎九月,您一次都没有来过梓宁宫。”
“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老皇帝皱眉,他不愿意回想那些事情,不管当时到底是谁对尚煦下的手,他的儿子都死了,死的极其痛苦,而他作为他的父亲,却连去看看他都不行,甚至死了都不能见最后一面,只因为尚煦染上的是天花。
“不!我要提!”皇后突然激动起来。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整整九个月不入梓宁宫,完全不把我这个皇后当回事,那些逢高踩低的人又怎么敢吃里扒外,几次三番对我暗下毒手?害的尚晖几乎胎死腹中,害的我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皇后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
老皇帝即便心里觉得对皇后有愧,对尚晖也很是歉疚,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帝王,突然就被皇后如此尖锐的指责,他的脸面顿时感觉挂不住,面色也不禁沉凝下来:“皇后!注意你的态度!”
“态度,我应该有什么态度?难道不是你的纵容才会让我们母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吗?”
“你们现在的模样怎么了?你仍旧是大夏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的儿子是朕唯一的嫡子,是朕心爱的儿子。可是尚煦呢?你口口声声说尚煦的死与你无关,对!没错!害尚煦染病的那件丝衣确实不是你弄来的,整件事情也不是你策划的,可是那天那个带着丝衣的宫女,是怎么被轻轻放过大摇大摆进了万春宫,你不记得了吗?你什么都知道,却抱着看戏的态度纵容那些恶事的发生,你怎么就敢说你是完全无辜的!”
咳咳!咳咳!咳……
老皇帝终于被激怒了,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皇后若是不提,他看在尚晖的面子上本也没打算再追究下去,可是莫名其妙皇后今天居然旧事重提,还满腔怨怼口口声声陈述自己冤枉。
在尚煦的事情上,她一点也不冤枉!
皇后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她心里微微泛冷,着实没想到当年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示意,竟然也会被查出来。这么多年过去,甚至连她自己都已经不怎么记得清楚当时的事情了,只是她完全不知道,原来忘记的只有她一个人,在皇帝心里,她其实是早已经被定了罪的,是跟那些已经伏法的凶手一样,都是他杀子的仇人。
难怪……
这么多年,皇帝除了按着定例初一、十五例行公事地到她宫里住一晚,平日里绝步不进梓宁宫,就算在她宫里宿下,也从来没有任何温存之意。她一直以为皇帝是误会了她,所以,她伤心,她委屈,她也就一直跟皇帝赌着这口气,只想着总有一天皇帝能知道真相,能明白她是冤枉的。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皇帝其实早已经知道真相,只不过在那真相里,她并不是无辜的,她与凶手同罪。
在皇帝冷冷的目光中,皇后缓缓走出兴德宫,走到宫门外,她不禁望着苍蓝的天空,给了自己一个极之苦涩的笑容,冥冥中大概一切早已注定。
皇后离开,皇帝只觉得自己原本就疲惫的身体更加无力,他倚靠在迎枕上,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连最擅长观察皇帝颜色的常安也有些拿不准皇帝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皇后走后不久,内府司掌事常兴过来回话。
“常兴,晖儿的婚事如此匆促,但办得还是很周到,确实是辛苦你了,咳咳……”老皇帝欣慰地看了眼自己这个老伙计。
常兴憨厚地笑笑,上前几步躬身回话:“婚期虽然定得急了些,但好在二皇子年岁也到了,很多东西咱们内府司去年就已经备好了,还有梁国公主那边准备得也很周到,倒也算不得仓促。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皇上您这么说,可是折杀老奴了。”
“当年从潜邸就跟着朕的,好像也就剩下你和常安了吧?”
常兴沉默片刻,微侧眸看了一眼垂手侍立一旁的常安,轻声应道:“是啊,就剩下老奴和安总管了。”
老皇帝轻轻点了点头,“转眼都三十多年了,咱们都老了。”
“奴才是老了,这头发白了都快一半了,可是皇上您可没老,您看,您头发都没几根白的。”常兴笑着打趣。
老皇帝摇摇头朝常兴轻点几下手指头,“你那是少年白,十几岁的时候就满头冒银丝了。”
说笑间,突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通报说是陆朝忠来了。
“陆大人来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常兴起身就要走,却被老皇帝抬手拦住。
“好久没见你了,平时你也总忙,时辰也不早了,今天晚上就留下来陪朕吃个饭,宫里人都出去了,就连昕儿都去他哥哥府上喝喜酒了,连个陪朕吃饭的人都没有,陆师也不外人,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不用出去。”
常兴再次侧眸看了常安一眼,才笑着应是,侧身站过一边。
第68章 皇帝的小算盘
陆朝忠不但是二皇子的师傅,同样也是老皇帝的师傅,正经八百的帝师,老皇帝对他,亦是要尊一声“陆师”的。
陆朝忠是去过二皇子府后才入宫的,他身为二皇子的师傅,二皇子成亲,他总是要露个面,但他身份尊贵,想要巴结伺候的人实在太多,他无心应酬,所以没有久坐,只送完贺礼,受了二皇子夫妇一礼就走了。
陆朝忠在皇帝身边坐下,常安亲自送了一杯茶过来,给他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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