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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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天行,好似故意折磨他,令他在外廊上面站了一整夜。即便是站在外廊上,还是能够听见他不想听的声音。

他的双手死死握紧,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早晨,萧予绫醒来时,周天行已经不在身边。

她心情出奇的好,起床后痛痛快快的喝了两大碗粥,就连平时不太待见的秀荷,此番在她看来也养眼许多。

忍不住,还开口夸了秀荷两句。

只是,当她看见周炳时,不由吓了一跳。

周炳的脸色不好,两片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呈现吓人的煞白,眼窝深深,眼底发青。最令人担心的是,他的双眼空空,好似失了活力的傀儡。

“阿炳,你怎么了?”

闻言,周炳看向她,眼睛恢复了一些焦距,却仍旧有气无力,默默摇头。

他这副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有事,萧予绫岂会就此放心?

忙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周炳欲言又止,最后张了张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主子,您博学多才,那您可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不难,却也不易。萧予绫怔住,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是我……我会努力把自己变成有用的人,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好!”

有用的人?又是有用的人!

周炳垂了头,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没用的人吗?

萧予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呀,又开始胡思乱想,快去休息一下吧,睡觉起来,就万事无忧了!我得去书房了!”

周炳在她离开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听闻,郡王再过两个月就要迎曲英进门,主子在乎吗?”

萧予绫一愣,有点失神,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结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起码在我有机会时,我会努力。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情,要是依然失败,我也只能……”

“只能什么?”

她忽然变得眉开眼笑,有些夸张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答:“只能带着你出去闯荡世界,说不定那样的日子更加逍遥快活!”

答完,萧予绫离开。

周炳站在原地看着她,喃喃道:“你是个妇人,没有了你爱的丈夫,又怎么会快活呢?我真傻,居然问这样傻的问题!我也很想做个对你有用的人,只是,我该如何去做……”

……

渐入盛夏,棘手的事情如同夏日的炎热一般,以不可抵挡之事慢慢来临。

今日议事厅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周天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无甚表情,半天不置一词。

萧予绫站在他身后侧,看着他的侧面,不禁有些担忧。昨夜京城送来圣旨,听闻是由八百里加急的兵部驿站沿路传递而来,还以为京城发生了大事,不想打开一看,那内容却让人啼笑皆非。

当今的成帝陛下,即将过三十二岁的大寿,所以严令各地送上珍奇异宝,及重金贡奉,让他过个奢华的寿辰。

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周天行开了口。

他冷冷将圣旨丢到桌上,讥诮道:“本王的这位皇兄,年年祝寿,年年要地方上贡,还非得奇珍异宝不可!这样的骄奢淫逸,就是本王这富足的咸阳也有些吃力。别的地方,单说西凉一带,百姓尚且无法果腹,如何有闲钱上贡?”

“王爷息怒!”郑明远小心看了一下周围,许是担心周天行这番话被有心人士钻了空子,传到朝廷上去。

周天行经他这一说,深呼一口气,道:“罢了,今日本王十分疲倦,尔等速速退下吧!”

城中的大小官吏,郡王府中的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周天行,俱都不动。

最终,素来心直口快的郭桥朗声说道:“王爷,听闻凉州和肃州各地为了讨好朝廷,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令百姓怨声载道……陛下如此作为,实乃置万民于不顾。我等大丈夫不可坐视不理,当写万民书,上奏朝廷,痛斥其恶行!令陛下知晓,治国之道,在乎贤明、仁义、节俭!万民,方是社稷之根本!”

说完,郭桥伏地一拜。

“王爷,郭公所言甚是,望王爷恩准!”

“望王爷恩准!”

“望王爷恩准!”

……

眼看着跪在地上请命的人越来越多,周天行面上表情晦暗不明,萧予绫恨得双牙紧咬,谁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郭桥等人所言,虽是忠言,于周天行而言却是穿肠毒药。

现下,还不是他与朝廷抗衡,与成帝对峙的时候。而这些下跪的所谓贤士,竟然异想天开的要为正义而战,想要靠着口诛笔伐还天下朗朗乾坤!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所谓万民书,一个弄不好,便会被定为违抗上谕、纠集众人、犯上作乱!

他们自己蠢笨也就算了,还用长跪不起的方式,来威逼周天行一起跟着他们蠢笨!

萧予绫冷笑,不知道周天行有没有定夺的良策。

思及此,她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发现他不动如山,眼眸平静。但他的手,放在腿上,紧紧的握住。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萧予绫自然知道,他这样的动作,其实是下意识的心思流露。他,在挣扎。

他定是想到了她所想到的东西,遂不愿意赞同众人观点,但面对一帮大丈夫豪情万丈的请命,他也不好回绝。

否则,会被天下人指责他非贤主,胆小怕事!

想通了这些,萧予绫忽然拔高声音惊呼:“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周天行乍听她之言,先是一愣,随即会意,用手覆在心窝处,无力的摆摆手,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快,快去叫大夫!”她上前扶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道:“大夫说王爷的伤势未愈,不可操劳……可王爷偏就不听,现下落了病根,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这边碎碎念,那边的幕僚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

她做足了戏,用手一擦眼角的泪水,也不管大伙的反应,径直又道:“诸公还是先行退下吧,王爷身体不适,不宜操劳……”

见此变故,地上跪着的众人手足无措。

郭桥略微犹豫,出声道:“王爷,这万民书的事情……”

“郭公!”萧予绫忽然厉声打断了郭桥的话,双眼圆睁怒瞪着他,道:“难道郭公没有看到王爷身体不适吗?还是郭公觉得,王爷的身体没有你所谓的想法来得重要吗?”

“桥并非此意!”郭桥被问得无话可答,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王爷不愿意应许他所说的事,可又无法推脱,遂装病拖延。

但萧予绫的质问,他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敢说王爷的身体次于朝廷大事?他一个下臣,也万万不敢质疑王爷!

见他不语,萧予绫先发制人,道:“若公等忠于王爷,在乎王爷的身体,就请退下。天大的事情,还需等到王爷身体康健之后再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挨个挨个的俯身告辞。

偌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萧予绫和周天行两人。

见已无他人,周天行方才正坐起来。

萧予绫有些好笑,遂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周天行瞪她一眼,道:“看本王狼狈,让你如此开心?”

她还是笑,上前环住了他的脖子,柔声答:“绫哪里开心了?我不过是高兴,能帮助王爷躲避一下这些迂腐的大臣和幕僚们!”

他颔首,感叹:“确实迂腐之极!不过,他们心怀天下!”

“他们心怀天下,所以就要逼着王爷和他们一帮莽撞行事?他们有豪情,便自己死谏好了,何苦逼迫别人?”

见她说这话时,面上忿忿不平,周天行疑惑,问:“阿绫可是在生气?为何生气?”

“为何生气?他们不顾你的身份,不顾你现下的情况,一味以天下人相比,难道还不值得人生气吗?”

周天行怔住,想不到是这个答案。随即,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妇人深爱他呀!别人,先看到的,是天下,是大业,是志向,是利益!

唯有她,唯有她看到的,是他呀!

他伸手想要回抱住她,可惜,有人不作美。外面站着的侍卫进来禀告道:“王爷,郑大人等人求见!”

他悻悻然收回了手,低喃:“郑大人,是本王身边的老人,定是看穿了本王的把戏,所以又杀了个回马枪!”

“绫以为郑大人开通得很,刚才也未下跪逼迫,倒是可以一见!”

周天行颔首,让人将郑明远等人放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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