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岁岁,(1 / 2)
在明年春天第一场雨来临以前,我须得将阁楼里的藏书搬出来晒一晒,否则我怕它们熬不过一个冬天。
阁楼下面住着的人也要时常推出来晒一晒太阳的,不然他会病的更重。
我走过长长的水榭,哪怕是夏日,这里也不见丝毫生气,黑如炭的树枝被霜打了似的耷拉进深不见底的潭水,偶有清风穿过,垂下的白纱飘摇,更添几分鬼气。
推开花公子的房门,异香扑面而来。
这是他身上的味道,我早已习惯,先前我闻到还会面红耳赤好一阵,一年了,我家公子从没变过味儿。
浑身散发香气的公子在屏风后影子清瘦,我绕进去,发现他手中正拿着一卷书,不知在做什么。
绝无可能看书,因他一个月前便看不见东西了。眼下他焚香沐浴,一身雅致的月白衣袍,双目束着一条长长的绸带,系在脑后,估计是在怀念以往能看书的日子。
“公子,出去晒晒太阳罢,今日阳光正好。”
他早就听见我进来,就是不愿意搭理我,此时听见我说话,才缓缓朝我的方向侧一侧头,伸出一只苍白瘦细的手来,要我扶他。
这便是我家唯一的主子,花无禁,岁数我也不大清楚,看起来二十四五,身体极差,且越来越差,一年前我初见他,他还是个漂亮的公子,如今却成了弱柳一般,风一吹都怕散了。
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曾是天下第一的巫蛊师,一肚子坏水,京城里哪家公子没被他喂过蛊?只可惜太厉害的巫蛊师终不能长寿,他再厉害也改不了自己的命数。
我扶他躺在躺椅上,又为他盖上一层薄毯,他畏寒,哪怕晒着太阳。
“公子,奴婢识得一些字,读书给你听罢?”我手里捧着几本书,踟蹰几番,终是忍不住问他。
他缠绵病榻许久,病容在日光下白的发光,听了我的建议,反应了许久,才微微点头。
我正要翻开一本“圣贤书”,他又开口:“读些你平日看的。”
我有几分羞涩,我平日里哪里看书,就算看书也不过是看看那些狗血至极的话本子。
思忖一番,我当真给花公子读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因为这是一个月来他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什么样,毕竟朝夕相处了一年。
我可真是给自己寻了个苦差事,每每读到书中两人浓情蜜意,颠鸾倒凤,我便尴尬得恨不得遁地而走,而公子果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被绸带蒙着眼睛,面不改色,我怀疑他睡着了。
直到他开口说话。
他说:“莫读了,我听不清。”
公子微微蹙眉,但是说话时温声细语,声音很是好听,一下子让我想起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那时公子身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差,他对我很好,不用我洗衣做饭,也不用我伺候他,还给我买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那是自我家道中落后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我差一点爱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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