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那年,天气寒冷。
据说端妃跟御膳房要了些新鲜的鹿肉,要在宫内烤着吃,六宫里都窃窃私语地议论这件事,有羡慕的,也有笑话的。
赵暨听说了,心里暗暗羡慕。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喜欢云液宫,喜欢端妃,端妃跟他的母亲不一样,她不会总是绷着脸,也不会总是小心翼翼。
端妃是那么温暖,是的,赵暨的感觉,仿佛只要看着端妃,就会觉着暖暖的,宝福跟宝鸾两个公主,在她的照顾下也那样快乐。
每次跑去云液宫,赵暨都会听见那两个丫头唧唧喳喳,高高兴兴的声调儿,那是在梧台宫里绝对听不见的。
他渴望自己在云液宫里多呆一些时候,但每次去,之后何雅语都会跟他说些什么要提防端妃之类的话。弄得他不厌其烦,心中对于云液宫,也是又爱又恨。
那天他也惦记着端妃的烤鹿肉,只是知道自己若去,母妃一定不会饶过,所以竟乖乖地没有前往。谁知何雅语竟叫了他到跟前儿,和颜悦色地让他到云液宫去。
赵暨喜出望外,但是何雅语还有一个条件。
她要赵暨在吃过鹿肉后,偷偷地把那柄割鹿刀放在某个地方。
赵暨毕竟不算是无知小儿,很是犹豫,问何雅语为何要这么做。
何雅语是这么回答他的:“端妃的父亲薛将军总是不肯放过你外公,找到错儿就要对付他,他又爱进谗言,弄得皇上以为你外公真是个无能之辈,连带对我跟你都不待见了。宫内不许私藏刀具这些东西,你把刀子放起来,以后找不到,皇上一定会骂端妃胡闹,连带对薛将军也不会那么重用,便是救了你外公跟你母妃了。”
那会儿赵暨毕竟只有八岁,虽然聪明,却还没有聪明到那种地步,听何雅语说的在情在理,像模像样,且自己又能去吃鹿肉了,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这件,成了他后悔终生之事。
曾经他相信了何雅语分他说的话,是云液宫的宫女勾结端妃意图不轨,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是他的错。
但是一年一年的长大,这段往事就像是一颗种子,慢慢地在他心里成长,他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纠葛对错。
终于,成了挥之不去的心魔。
而就在太子赵暨跟何雅语母子对质的时候,隔壁,有道孤冷的身影端然坐在一张黄花梨的大圈椅上,一句一句听得分明。
第83章
隔壁母子的对白跟质询, 居然引出了昔日云液宫耸人听闻的旧案。
那道孤绝冷坐大圈椅上的身影微微一动, 抬起头来, 两只冷漠无情的眼中,是如云气般翻涌的盛怒。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就在起身的瞬间, 却觉着一阵无端的晕眩袭击而来。
正嘉后退一步,手摁在圈椅的月牙扶手上,身后门口的郝益见势不妙, 早跑了进来, 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低低唤道:“主子?”
正嘉略一低头:“走。”扶着郝益的手, 缓步出了房间。
不多时回到了养心殿, 宫人们侍奉汤药,正嘉服了两颗万寿地芝丸, 斜靠在龙椅上,半晌才问道:“和玉那边怎么样了。”
郝益先前虽在慎刑司的外间等着, 但地下的小太监不时地往云液宫跑,打听消息, 几乎一刻钟便来报一次。所以郝益最是清楚:“回主子, 您只管放心,和玉仙长精神见好,太医说除了失血过多, 并没有其他大碍, 只要以后仔细调养, 保养着伤口就好了。”
正嘉并没有对他的这些话报以反应。反而像是自顾自在忖度别的事情,果然,片刻后皇帝问郝益:“伺候太子的那些人都拿下了没有?”
这件事是田丰在做的,郝益也略知一二:“听说都拿住了。”
“问出太子那天是怎么样?”
赵暨去云液宫的时候,有宫人闻到了酒气,但太子很少喝酒,不过那天是端午,雄黄酒好歹会喝上几口,可若是醉成那个乱性杀人的地步,却仍是不大可能。
郝益小心地回答道:“那些奴才只说是喝过雄黄酒,别的并没乱喝,也没乱吃什么东西。”
正嘉将袍子一撩,坐在了龙椅上:“太子变成这个样子,一来是朕没有亲自管教他,二来,也是这些伺候之人的过,如果不是他们刻意引逗,太子怎会屡屡行差踏错,失德无行至此。”
说着,他叹了口气,眼中涌出了一丝伤感。
皇帝竟喃喃道:“当初端妃在的时候,他还是个温顺的好孩子,那会儿朕还说他性格太懦弱了,这才三年,竟变得如此凶戾。”
自打云液宫出事,皇帝很少提到端妃,郝益心里不禁也有些难过,他张了张嘴,道:“主子……端妃娘娘、也是可惜了。”
说了这简单的几个字,眼中的泪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正嘉转头望着他,目光闪烁,不多时,那感伤之意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仍是冷睿精明。
半天,皇帝说道:“你是个念旧情的人,太子也是,只是他因为这份旧情几乎疯魔,你自己也小心点吧。”
郝益一愣,他本就不是个最机灵的人,此刻虽听出皇帝的语气里有些警示之意,却到底有些吃不准皇帝的意思。
正嘉却转开头去,过了片刻才说道:“去叫田丰进来。”
郝益只得应了声,诺诺地退了出去,叫了田丰进殿内回话。
田丰这两日又开始忙碌,自打太子行凶,跟随他身边的那些心腹人等尽数拘押,询问他们伺候太子的日常,以及那日到底给太子吃了什么东西,太子行凶的刀具又是谁给的之类。
可是审问到现在,并没有大的收获,只有太子的刀有了着落,原来是梧台宫里有一次切蜜瓜的,不知怎么竟落在了太子的手中。
虽然动了大刑,但所得的不过是这些没要紧的。田丰听说皇帝传召自己,心头一紧。
进殿之后,田丰将所查一五一十禀告了皇帝,皇帝听说刀子是梧台宫的,嘴角动了动:“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饮一啄,莫非前报。这还不到十年呢。”
田丰不知这话中的意思,也不敢问,眨巴着眼睛等候示下。
皇帝这淡淡的一句,自然是提起了当年云液宫的旧事,何雅语费尽心思,连赵暨也利用上了,栽赃嫁祸的把戏……如今风水轮流,她亲生的太子,从她的宫中拿了禁用的刀具行凶。
正嘉说罢,道:“审问几个奴婢,也这般费事,你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如果齐本忠还在宫里,只怕早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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