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云皇后却极不高兴,责怪朝颜等不识大体,“好容易天下太平,岂可因一人而失了边疆安宁?”
朝颜遂求助宋与询,宋与询应下,却于第二日告病,同时递上奏疏,认为目前大楚国力兵力均不宜与魏人开战,建议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的后果,是楚帝终于决定斩了边将,向魏国卑辞求恕,以求两国交好永继……
朝颜又惊又怒,前去责问宋与询,宋与询沉默片刻,劝朝颜以大局为重,先考虑国力和百姓安泰要紧。
朝颜差点没气哭,责问道:“一群文官把持朝政,没事就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天天说什么休战为重、保养民力,说什么馈粮不丰、形势不固,有银帛进贡靺鞨人,有银帛筑名园、开华筵,有银帛封赏从上到下那许多无所事事的闲官,却没银帛修城池、设堡垒?长此以往,国力消耗于内,几时能一雪国耻家恨?”
她所指的正是徽景之变。
那场惊天变故里,中京被占,楚怀宗和三千宗亲尽数被掳,最后怀宗囚死异域,曾经金尊玉贵的妃嫔公主们一路被蛮兵**凌辱,押到北地后或被发落在浣衣局等处为奴为婢,或被赏给功臣宗亲玩弄,大多在无尽的屈辱里悲惨死去。
宋与询无言以对,许久才答她:“朝颜,此事……待我从长计议,可好?”
他是太子,他早晚还会是楚国的君主,楚国的未来往何处走,的确会由他来掌控。
朝颜没有争执,忍泪而出,找宋与泓一起喝酒,在一处酒坊喝得大醉,最后还是尹如薇带人将他们找了回去。
那时,尹如薇尚是朝颜的好友,也是和宋与泓一起长大的表姐妹。
她很为两人的不开窍气恼,叹道:“我说你们两个,也不细想想询哥哥当年是怎样成为太子的!斩边将的头算什么!当年他舅舅可是连当朝丞相的脑袋都槌开了,生生地送到魏人手中呢!”
朝颜醉得昏沉,一时还未想到,宋与泓却记起来了,“他舅舅……殿前都指挥史夏震?你指柳相的事?”
尹如薇叹道:“对!当年皇上所出的八位皇子全都早夭,眼看年近四旬,决定在近支皇亲中择子弟养于膝下,为何后来单单择了询哥哥?他父亲永安郡王当年和施相走得极近,舅舅夏震更是施相亲信,施相又得皇后娘娘宠信。夏震替皇后解决了柳翰舟,自然而然也成了皇后娘娘的心腹之人,择皇子时自然会优先选择询哥哥。”
“你们也不想想,询哥哥因这缘故才被择为皇子,继而成为太子,现在你们让他站出来反对此事,不是让他打皇后的脸吗?”
柳翰舟的事,朝颜早已听过。
柳翰舟的妹妹就是柳皇后,楚帝的元配夫人。
柳翰舟力保楚帝登基后,柳翰舟备受重用,出任丞相,平章军国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朝事尽出相府。
眼见魏国内讧连连,魏帝昏庸无能,柳翰舟遂建议楚帝趁机报仇雪耻,力图收复中原。
不久柳皇后病逝,云妃和曹妃争夺中宫之位,柳翰舟察觉云妃并非甘于蛰伏之人,曾建议楚帝册曹妃为后,但最后云妃还是在郦清江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下赢得了中宫之位。
云皇后与柳翰舟的嫌隙由此而起,但雄心壮志的柳翰舟全力预备北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柳翰舟想挥师北下、恢复故疆,可惜先前便泄了风声,让魏人有了准备,后来更有大将叛变投敌,乃致楚军先胜后败,魏兵遂由守转攻,分九路南侵,先后占领真州、扬州等地。
败讯传来,朝中哗然,施铭远等主和大臣趁机攻击柳翰舟,甚至密奏楚帝,请求诛柳翰舟以安邦国。楚帝依旧宠信柳翰舟,却抵不住身边云皇后等人一再进言,遂派人议和。
魏人明知柳翰舟一意主战,提出先斩主谋,函首来献,再谈议和之事。
柳翰舟捐出自己家产,联络各处将领,还要再议用兵之时,云皇后秘密联络施铭远,安排夏震等武官伏击柳翰舟,并在屏山园中将其矫旨槌杀。柳翰舟的部属和家眷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还是下人悄悄将他殓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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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施相之前,有个柳相。明天见!
憾酩酊韶华(一)
柳翰舟的部属和家眷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还是下人悄悄将他殓葬。
议和之时,魏人再次索要柳翰舟的首级。
于是,那个满腔热血想要收复故土的大楚丞相,在不明不白遇害后,又被他的同僚掘坟破棺,割下头颅,驰交魏国俨。
他的首级被悬竿示众,被他所憎恶的靺鞨人围观唾弃,最后作为战利品收藏于府库,至今身首异处…稔…
即便施铭远一党的人,也很少会提起这件令他们得掌大权的丑事。
纵然史官一枝妙笔努力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已死之人,朝颜都能嗅出整件事从头到尾充斥的丑恶和血腥。
而宋与询,竟是踩着这些丑恶和血腥成为了太子……
醉后从不会呕吐的朝颜,那夜吐到腹部抽疼,仿佛连肠胃都要呕吐出来,难受得泪流满面,把宋与泓惊吓得酒都醒了……
***
从恋慕到憎恶,仿佛只需要那么一刻。
很短很短的一刻。
原先对他有多恋慕,那一刻后就对他有多憎恶。
连朝颜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有如此严重的洁癖。
她可以容忍母后狠毒骄傲,可以容忍父皇懦弱退缩,可以容忍施铭远跋扈专权,独不能容忍宋与询踏着肮脏走向高位,更不能容忍宋与询亲手将那肮脏延续。
宋与询病了两天重新出现在朝颜面前时,朝颜也病了两日酒,刚刚恢复过来。
她像从前一样跟宋与询打招呼,笑容如桃花乍展,妍媚无双,夺尽春.色。
但宋与询只在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神色就变了。
明亮笑容的背后,那双清莹眼眸淡漠疏离,甚至有隐隐的嫌恶。
没错,就是嫌恶。
那个虽骄傲却一直用敬慕的目光追随他的少女,正嫌恶地从他面庞扫过。
他自小便那般的敏锐细致,几乎立刻明白他失去了什么,而且立刻开始着手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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