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刘炽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你真的希望我去看她?”
张星阑肯定点头:“再怎么说,她也是陛下真心爱过的人。”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面对她。”
刘炽突然打断她的话,张星阑滞了一瞬,又道:“那陛下去看看明月夫人吧,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没了陛下的宠爱,日子过得着实不易。”
“享过多少荣华富贵,就得承受多少寂寞孤冷,这是她的命。”刘炽薄唇轻启,“就这么定了,今天在你这里安置。”
帝后雨过天晴,蓇蓉这才上前轻声禀报:“陛下,有一件事婢子只跟皇后说过,但是皇后让婢子不要声张,说怕陛下听了伤心。今天皇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婢子实在不吐不快,皇后给云婕妤送药膳那天婢子曾去而复返,发现她的贴身大宫婢神色慌张,先是偷偷回了自己屋子一趟,然后才哭着跑去找陛下的。”
刘炽眸色沉沉:“你的意思是大宫婢谋害云婕妤?”
“婢子绝无此意,因为这个宫婢是云婕妤母亲从右北平故地找来的,与云家沾亲带故,而且她为了云婕妤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谋害她,婢子的意思是……”
“蓇蓉!”张星阑喝住她,不悦道,“让你不要说偏要说,谁允许你在陛下面前瞎嚼舌根的?出去,自己到宫门口跪着掌嘴。”
“是。”蓇蓉也不争辩,乖顺地走到殿前跪下,伸手掌掴自己。“啪——啪——啪,”每打一下殿内都清晰可闻,张星阑很快红了眼眶。
“王卓,派个人悄悄去搜云婕妤大宫婢的屋子,不要惊动任何人。”刘炽想起大宫婢求他去看云梦时的焦急,想起她触柱时云梦的绝望,直觉答案呼之欲出。
“陛下,找到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卓就回来复命了。
刘炽看着他手上的药包,脸一下子就冷了,还真的是断肠草啊。没想到云梦为了争宠,不惜以剧毒残害自己身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面目全非了?还是说,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有真身的风骨和傲气?
当初的刘嫮为了逃避他的宠幸,无所不用其极,掐他咬他踢他辱骂他,甚至在事后留下绝笔书,不惜以死抗争。
人跟人还真的不能比。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寂寞。阿翁早逝,阿母又是那样的人,陆吾也背叛了他,除了同床异梦的皇后,再无人能跟他相互慰藉了,偌大的麟趾宫简直就像个冰窖。
“派人去边地找逸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炽猛地起身,不愿逗留,“皇后,今夜公务繁重,我还是回宣室批阅奏折,你早些歇息。”
“恭送陛下。”张星阑笑意盈盈,并无一丝不悦。待刘炽一行人走后,她轻轻抚上蓇蓉的脸,怜惜不已,“疼吗?”
“不疼,婢子的命都是皇后的,这点小伤算什么。皇后,您说云婕妤身上断肠草的毒真她自己下的吗?”
“是啊,除了她自己,谁还近得了她的身。”
“真没想到,她为了把您拉下水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张星阑伸出葱白玉指蘸了一点祛瘀药膏涂在蓇蓉脸上,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太后在时就常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然以她一个二嫁妇哪能爬得这么高。我倒是欣赏云梦的狠劲,这样的对手才够分量。”
“可是皇后,您为什么要赶陛下走呢?”
“我若让他留下过夜,他必定会觉得对我做出了补偿,以后又会轻慢于我。我就是要他欠着我的情,让他对我内疚,让他记着我是因为他的风流账受的委屈。经过这一次,往后不管跟谁斗,他都不会再第一时间怀疑我了。”
第82章
在医正施治下,云梦中毒的症状一天比一天轻,面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半个月下来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以后只要按时服药,性命无忧。闻此喜讯,阖宫振奋,都为她捡回一条命而雀跃,除了云梦自己。
麟趾宫太安静了。宣室没有动静,合欢殿没有动静,就连皇后的椒房殿也是静悄悄的,她在这不同寻常的宁静里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云梦心里沉甸甸的,刘炽自那夜离开鸳鸾殿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派人去宣室打听,才知道他早在半月前就离宫去了城外的避暑山庄云阳宫,同行的还有齐王刘犼。
云梦有些捉摸不透刘炽的心思了,按说她以身做饵,耗尽心力,他不可能不怀疑张星阑,不可能不调查她,更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的恶行。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惩治她,反而还要亲自教养她的儿子?
“婕妤,婢子听说陛下今天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御花园考校几个皇子的功课,不如我们与他来场偶遇,吓他一跳吧?”大宫婢俏皮地眨眨眼,朝云梦会心一笑。
“真淘气,陛下忙于正事,哪有心思儿女情长?不过躺了这么多天,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是该到御花园走走了。”
“是是是,”大宫婢扑哧一声笑了,搀着她的胳膊,“瞧婢子这破嘴,怎么能把婕妤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呢?婕妤只是想去散散心,并非为了偶遇陛下。”
云梦回身去拧她的脸:“贫嘴,连我都敢编排了,看我这么治你。”
“婕妤饶命啊,婢子再也不敢了。”
大宫婢双手抱头佯装害怕,云梦撑不住笑了,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路有说有笑,来到御花园中的一颗合欢树下。距离合欢树不远有一座凉亭,刘炽独自坐在亭中,面前站着四岁的齐王,三岁的鲁王和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梁王。
他脸上带着笑容,正在跟孩子们说话。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事,鲁王刘夔咯咯大笑,还拍起了小巴掌,梁王刘狸见兄长这么高兴,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
原来他在孩儿面前是这个样子啊,云梦忍不住上前两步,凑近了听他们说话。只是,一靠近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听见刘炽问他的儿子们——
“犼儿,夔儿,你们想当太子吗?”
刘夔仰着天真的小脸蛋,满眼无邪:“阿翁,太子是什么?可以吃吗?”
刘炽扶额,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一天到晚就惦记吃吃吃,好像哪个饿着他似的。挫败的目光从二子、三子身上移开,满是期翼地投向长子。
“我想起来了,太子很厉害的,可以吃许多好吃的,还可以打夫子,夔儿要当太子。”刘夔越说越兴奋,一想到每天被夫子打手心的痛,当上太子后就可以终结,顿时觉得太子是个好东西。
刘炽:“……”
“犼儿当然……”刘犼见父亲面有不豫,正要表现一番,忽然想到刘涟漪那天去宣室看他时叮嘱他的话,连忙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脸肃穆,“犼儿不想当太子。”
“哦?”刘炽诧异,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董夫子说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犼儿除了能做到一个“孝”字,别的一个都做不到,所以不敢忝居储君位。”
“哈哈哈……”
刘炽笑不可抑,将一脸严肃的长子抱坐到膝上,揉着他的头问道:“你这小脑瓜子操心的事可真不少,那你说说何为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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