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刘炽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心中满是对张星阑的失望和愤怒,她可是一国之后啊,怎么能这么歹毒,这么心胸狭隘呢?
张星阑微滞,随后在他冷冽如冰的眸色里咧嘴笑了:“妾身想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一定得想好了再回答。陛下如此生气,是因为云梦还是因为她是你爱的女人?”
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怎么认罪求得宽宥,反而还要垂死挣扎,真是不知好歹。他当初到底看上她什么?
刘炽不屑冷哼:“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陛下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哟。”张星阑笑靥如花,“如果妾身这么对待明月奴,陛下也会这么生气吗?”
听到那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刘炽紧抿着唇,陷入沉默之中。
张星阑仿佛没看见他的异样,自顾说道:“妾身知道陛下心中一直有个梦,所以才会孜孜不倦地追寻,陛下现在笃定云梦就是那个梦,妾身可有说错吧?”
刘炽沉默依旧,张星阑知道他是默认的意思,自嘲地笑笑,继续说道。
“如果她不是呢?”
“你想说什么?”刘炽终于怒了。
张星阑不为他的怒火所影响,声调越发轻柔:?“妾身记得陛下一开始非常宠爱明月奴,后来云梦来了,陛下就投向了她的怀抱。陛下宠爱她无非是因为一双歧头履,云梦能穿进去两只,而明月奴只能穿进去一只。”
“是不是有人告诉陛下,能穿进去歧头履的就是陛下追寻的那个梦?妾身想说的是,如果当初给陛下造梦的那个人本身就是个骗子呢?”
刘炽听不下去了:“看来你不光是个毒妇,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妇,为了打击阿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方圆早死翘翘了,什么样的故事还不是由你任意编。”
“陛下当年是在太白山找到方圆的吧?那陛下有没有调查清楚此“方圆”非彼“方圆”呢?他本名方正,不过是个打着亲兄方圆的幌子招摇撞骗的无耻小人。亏陛下还把他当个宝贝,拜相封侯,被他耍得团团转。”
“陛下,你宠爱的女人不过是个赝品,我这么做虽然无情,但确是在替你分忧啊。总比将来发现自己被人骗了,付出真心和皇位来得值吧?”
第81章
“陛下,你宠爱的女人不过是个赝品……赝品……赝品。”
刘炽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血雾,除了张星阑一开一合的红唇,就只听得见“赝品”二字。
怎么可能?那么好的阿梦怎么会是赝品?他不信!
“王卓,你给我滚进来。”他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着张星阑一字一句怒吼,“你将当年寻找方圆的经过说给这个疯妇听,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赝品。”
“是、是、是。”候在门外半步都不敢离开的王卓惨白着脸、弓着身子走进来,难怪他今天眼皮直跳,原来这后宫不但要变天,还要连累他身家性命。
方圆是他亲自请回宫的,在张星阑说出他真实身份之前,他就对他起了疑。那还是在云中,方圆弃市当天,去看热闹的小徒弟回来告诉他,有一个跟方圆长得八分相似的人替他收了尸,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徒弟摇头晃脑学给他听,还没听完他就感到大事不妙,连忙叮嘱徒弟不要对第三个人提起这件事。
小徒弟懵懵懂懂答应了,他却整天提心吊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替方圆收尸的那个人才是刘炽当年真正要找的人。因为那人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你有生死大劫你偏不信,若是肯听兄长半句劝,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
招魂作法、未卜先知这样的本事,他可是一次都没在方圆身上看到过。反倒是察言观色、投机取巧的段数极高,常常哄得天子开怀大笑。
“还愣着干甚么?赶紧说啊。”刘炽不耐烦地催促。
王卓收回思绪,快速瞥了张星阑一眼,心中惊骇更甚。只见她面上似笑非笑,一派镇定,仿佛早就成竹在胸。权宜半晌,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认错人在先,知情不报在后,若此刻圆谎被她揭穿怕是真的会掉脑袋。
“陛下,当初奴婢奉旨去太白山寻找有道方士,在山顶见到一人,仙风道骨,见之忘俗。彼时他在悬崖边上静坐,劲风猎猎吹得人站都站不稳,他的一身白袍却能纹丝不动。”
“奴婢当时心想,这位肯定就是高人了,于是主动上前与他攀谈,他却像老僧入定一般,不管奴婢怎么喊都不回应。奴婢无奈只好先在一旁等候,谁知眨个眼的功夫他就没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了八个字“来意悉知,无能为力”。”
“奴婢好生懊恼,灰头土脸下山,没承想在山脚下再次遇见他,他跟在山顶时判若两人,十分之热情,一直拉着奴婢攀谈不休。奴婢也没多想,估摸着世外高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就把他带回了宫。后面的事,陛下就全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刘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多被忽略的细节纷至沓来,堵得心口一阵阵胀痛,他气得一脚踹倒王卓,暴喝:“贱奴,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
王卓动也不敢动一下,趴在地上小声解释:“他们长得很像,穿的衣裳也是一模一样,奴婢哪里会想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啊。”
刘炽又气又恨,将身边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当年,他告诉陆吾要找世外高人替刘嫮招魂,陆吾听后表情明显不对,接着就一连消失三天。后来陆吾在宫里头一回见到方圆,就跟他说方圆靠不住,提醒他不要上当受骗。
这些话,他当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如今看来,想必陆吾消失的那三天也去了太白山,见过方圆和方正,知悉他们真实的身份。
这些年,他冷眼旁观自己宠爱一个又一个赝品,怕是早在心里笑个半死吧。
好啊,真是太好了,这就是他信任有加的亲兄长!还有地上这个疯妇,他们早知道自己宠幸的是赝品,为什么全都不吭声?
刘炽猛地抓住张星阑衣襟,将她提离地面,眼中流焰似火:“将天子玩弄于股掌的滋味是不是特别爽?”
“不是!”张星阑忽然落下泪来,指着自己胸口,“妾身知道陛下难受,妾身心里比陛下更痛。陛下宠幸一个又一个女人,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这些妾身全都可以忍受,妾身唯一不能忍受的是陛下得知真相后的痛苦和绝望,所以妾身做了那个恶人,提前替陛下剪除隐患。这样的话,即使有一天陛下梦醒了,也能痛得轻一些。”
“阿炽,你当年在婚书上写的合婚词我到现在都记着呢,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阿炽,你可知道,自十八岁在灞上与你相遇,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你不仅是我丈夫,还是我唯一爱过的人。你在我心里比三个孩子都重要,哪怕落下一身骂名,我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大错铸成,随你杀剐,我绝不会喊一声疼。”
“阿炽,你就是个固执的孩子,一生都在逐梦,我真的不想打破你的梦……,对不起。”
“别说了,别说了。”刘炽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张星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抱住他的腰,哀泣:“阿炽,别走,我知道你疼,你有气就冲我撒,打我骂我捅我都行,就是不要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我不怕疼也不怕死,就怕我死了以后,没有
人像我这么心疼你。”
“呜呜呜……,你是天子,没人能欺负你。”
她的泪像决堤的河水,通过薄薄的衣料沁到刘炽肌肤上,引起阵阵颤栗。来之前,他恨不得杀了她,弄清原委后,他茫然又无措,不知道该怪谁了。说到底,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他执意寻找刘嫮,哪里会惹出这么多恩怨纠缠。
刘炽僵着身子站了多久,张星阑就抱着他哭了多久,到最后他不得不转过身来,替她拭泪:“阿阑,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一声久违的“阿阑”让张星阑再度泪如泉涌。有多少年,他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又有多少年他没有抱过她了。椒房不易居,帝王皆薄幸,她偏偏甘愿沉沦,在泥潭里耗尽青春和爱意。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因为他,谁教他是她的命呢。
刘炽牵着张星阑走到床边坐下,再次替她拭泪:“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这么爱哭?涟漪让我今晚宿在你这里……”
“不要,”张星阑仿佛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失声抗议,“云婕妤病重,现下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陛下还是去守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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