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2 / 2)
“瞅着是个机灵的,内里却也傻得很,倒还不如像她二嫂那般,干脆木讷些。”对这个小儿媳,林母那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若是果真如那老二家的一般,你道六郎还能看得上?” 林父回她一句。
“唉……”说起林六郎,林母又是叹气:“六郎如今年岁也这般大了,怎的还是不着调,早前就连那县学里的先生都夸他是个聪慧的。”
那县学的的先生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此子虽也聪慧,却奈何无心向学。林母这便牢牢记下了,不时便要拿出来说一说,以此证明他家六郎确实是个聪慧的。
主屋这边老两口这般说着话,院子里的其他各个屋子里,那一对对的两口子们,各自也都有着自己的嘀咕。
五郎就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就是整理东西,一会儿整理衣衫,一会儿整理鞋袜,想到自己一直要等到月底才能出发去长安,很是心焦。
但是耶娘说得对,跟月底这个运货的队伍出门,比跟王当手底下那些人一起走要安全得多,如果大娘在家,她定然也会这般说。
马上就要离家了,心中也有一些感慨,这一次去长安,大娘若是再说要去江南,他便要跟着一起去。
这一次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心中很是焦灼不安,对于家里面的这些个事情,并不十分上心。
他们家来来去去也就是这些个事情,无非是父母偏心,兄嫂不满。
五郎小时候也会为这些事感到憋闷委屈,自打取了大娘以后,便把自己的感情更多地给了大娘,对于耶娘的偏心偏疼,便也不像过去那般在意了。
早前那些年他还想着,不管耶娘再怎么偏心,将来分家的时候,他那一份定然不能少了,他自己可以胡乱活着,吃些苦也无所谓,妻儿却是不能。
转眼这些年过去,如今的罗大娘,如何还能看得上他们林家的这点家产,于是五郎便也不在意了,父母总归还是要孝顺着,其余便都由他去吧。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月底,林五郎身上穿着嫂嫂们给他准备的衣裳鞋袜,提着几个大包袱,将他们一个一个放到马车上,那里面有衣物有干粮,连被褥都带了。
林家老小一路将他送到村口,看着他与罗用那两名弟子汇合,一群人沿着村口的那条水泥路,缓缓向着离石县的方向行去。
林母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抹着眼泪,林父不言不语地站着,仿佛也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了。
五郎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挥挥手让耶娘回去,莫要一直在那站着,林父也挥挥手,让他只管走。
村里也有其他人出来相送的,林家人就站在人群里,手里抱着牵着娃儿,伸着脖子看着五郎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五郎是个命好的,娶了个能耐的媳妇,两个人感情又好,虽然分居两地,信件往来却颇频繁,看得旁人也是艳羡,只是他这一次离开西坡村,将来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众人一起回往村里的时候,有人这般问林母,林母却虎了脸:“自然要回来,他一个农户出身,不回西坡村种地他还能去哪儿?”
林家老人到底还是想让林五郎保住农籍,即便最后终究还是保不住,那也是多保住一日是一日。
五郎他们的车队这时候也渐渐走得远了,他们这一次运货南下,都是用的驽马拉车,驽马走得快,行程能短许多日,五郎则与罗用的两名弟子同乘一辆马车。
他们这一趟运货,主事的便只有两个,余下的都是从周边村子里雇来的脚夫,在他们当地雇脚夫,价钱比那些外来的脚夫帮略贵些许,但是胜在知根知底。
车队在这一条水泥路上走着,大抵都还平坦,只偶尔也有颠簸。
想当年这条水泥路刚修起来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现如今这路面上早已有了坑洼,前两年刚刚补过一回,这两年又有一些地方破了。
这些年下来,他们这里也有不少变化。
西坡村村口的那个水泥作坊前两年挪到县城去了,早前在水泥作坊干活的人,有些跟着去了县城,还有一些就在那打谷机作坊干活,那打谷机作坊近两年生意颇好。
自从罗用走后,村口那个许家客舍的生意就不如过去那般好了,如今也只留下妇孺老人继续经营,常常还是会有一些过来买打谷机的,或者是带了毛线过来西坡村寻人织毛衣的,会在许家客舍投宿。
许氏兄弟三人,大抵都在外面,罗用的其他弟子们也是。早前罗用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都在村口聚居,很是热闹,现如今罗用也走了,他们这些人有跟着去了河西的,也有一直留在长安城那边的,这两年还有几人在河东道弄针坊的,剩下那些则是常常往来于河东道与长安城之间,起到一个沟通交流的作用,有时候自己也会贩一些货物来卖。
罗用与这些弟子们都有信件往来,有些弟子不识得字,只好寻那识得字的帮忙代写,有些时候不凑巧,收到师父寄来的信件,在身上揣上小半个月都寻不着放心的人帮忙读上一读,着实很不方便。
若是凑巧经过临汾,倒是可以让那吴幼帮忙读一读,顺便再代写一封信件。
吴幼这个人识得字,人仗义,亦有城府,他们这些人若是遇着什么想不通的,与他说上一说,他便总能把这里头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得明明白白,最后往往还能给出建议。
这些人若是在临汾一带遇着什么难处,去寻吴幼,他更是没有不帮忙的。虽说他们这些同门师兄弟之间大抵都是如此,但这吴幼毕竟是后面进来的,相处的时间也不如前面那些人那般长,再加上他人又精明,初时众人对他难免会有所提防,时日长了,便觉这人也很不错,他们师父看人的眼光总归还是好的。
时日久了,彼此交心之后,有那几人便也知晓了吴幼的逃奴身份,他们便问吴幼,何不把家人送去西坡村,自己出来与他们一起四处行走,总好过现在这般,一家人皆留在临汾,常年累月地经营着一家客舍,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吴幼却说,他这逃奴身份的问题一日不能解决,他便一日不能与罗用有过多的牵扯,像现在这般,哪一日他即便是被人捉了回去,也不碍罗用什么,他既是开客舍的,与过路的行人有些交情又有什么稀奇,这天底下原本也没有几个人知晓他是罗用的弟子,即便知晓了又如何,只管咬紧了牙关不承认便是,若是将家人送去了西坡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众人知晓他说得有理,亦佩服他的胆量和魄力,许二郎对他亦颇敬重。
早前许二郎与之初交,听他谈吐,还当是哪个没落世家的郎君,当时便有些惭愧,说自己就是一个破落商贾出身,勉强使得几个字,见识想法却还是很浅薄,以后还请吴幼多多教他。
吴幼当时却与他玩笑道:“你这破落商贾之家,对我一个逃奴来说,出身却也颇为清贵。”
那是许二郎第一次知晓吴幼的逃奴身份,这件事他连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都没有告诉,其余那些往来于河东道与长安城之间的人,知晓吴幼这一重身份的,也只有少少两三个而已。
如今罗用不在中原,他的这些弟子们凡事便只能靠自己,这些人出身低微,并不像那些士族郎君那般拥有强大的自信和远大的抱负。
他们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那点事业,彼此之间十分抱团,他们清楚离了这个团体,自己在这世间是一个多么渺小的存在,他们彼此依靠彼此支持,情谊也随着时间的流淌变得愈发真挚。
对许二郎来说,他日吴幼若是落难,他必定不能袖手旁观,就算赌上自己这一条命,也要救他这友人一家于水火。
这便是生死之交。
第376章 十年
转眼,距离他们当初拜在罗用门下,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
他们这些人乃是贞观七年冬天与罗用学了那盘火炕的手艺,那年冬天便有不少人结伴到太原府去与人盘火炕,挣了些许粮食钱帛。
都是一些低微的穷苦人家出身,当时那一笔收入对他们来说,就好比是久旱逢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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