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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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村人买些白面回来,我肚子饿了,要吃炸酱面。”杜惜也不跟他强辩。

“哦。”仆从蹬上靴子下炕,甩手甩脚出去买白面去了,至于豆酱猪油这些东西,他们这屋都有,先前他们说要在这屋里做些宵夜,找罗用拿了一些。

说到炸酱面,这主仆二人也都十分新奇,他们府上既有豆酱也有白面,却从未想过,原来用面条和大酱竟然还可以做出这样的吃食,真叫人越吃越香,百吃不腻。

罗用这边,自打这对主仆来了,他就把在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二人住,自己则搬到灶房去住,横竖那边也有土炕,就是屋里堆了不少柴禾,略显拥挤。

他也不是没想过让家里的女孩子住后院,腾出前院的屋子待客,只是这样一来,就怕二娘她们以后的活动范围就被定格在后院,前院这边出来得少了,渐渐也会变得闭塞起来。

这个时代对女性倒也不像后世那般严苛,只终归还是要求她们依顺家中男性。

将来的事情,现在也未可知,罗用就希望她们能够趁着年少未嫁的时候,多多与人接触,多听多看,多长见识。

二娘如今也是到了可以婚配的时候,先前有人跟罗用提起,都被罗用以丧期为由推掉了。

这时候已经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要求像他们这种父母皆亡的情况,子女要服丧二十七个月,丧期不能从吉,主要就是不能出仕,不能婚娶,不能生子。

这律法也是隋朝那时候才有的,距离现在也没多少个年头,中间还有一段动乱的时期,所以在推广上也称不上十分到位。

三年丧期对百姓来说着实也是太长了一些,像他们当地,一般也只服三个月,听说有些地方也有服半年的。也是没人管,哪个当官的没事管这个,除非是有些贪官想从老百姓身上刮油了,才会寻这样的借口。

这时候罗用以丧期为由,大伙儿就纷纷猜测,他将来应该还是想要出仕当官的。

当官的那毕竟就有些不同,政治斗争多么激烈啊,一个不小心就得翻船,好一点的被贬被罢,更惨的那很可能就要身陷囫囵,别说自身安危,只怕连家里人也要跟着遭殃。在那种环境中,自然是不能留那小辫儿给别人抓的,服丧一事,必定就要严格遵照礼数律法,该服多久服多久。

对于这件事,二娘也没有意见,如今他们家里没有了大人,自己若是嫁人,家里便只剩下三郎能够支撑,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事情,他一个人如何能够忙得过来。

大娘私底下也找她说了这个事,说她的婚事大可不比急于这两三年,如今罗家的日子可谓是蒸蒸日上,她们家三郎将来还能有多大的前程,如今尚未可知,他若能一飞冲天,二娘还愁觅不得如意郎君?就算只是寻常小富,也可帮她寻一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年龄就算比二娘少那二三岁也是无妨,家中清贫些也是无妨。

只是让二娘平日里要行端坐正,小心是非,莫要坏了名声。只要能有好名声好家境,年长几岁根本也不碍什么事。

大娘这些话说得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却不想那罗二娘听了半天,竟回给她一句:“阿姊,我并不想嫁人。”

大娘一愣,问道:“为何?”

二娘道:“嫁人以后,如何还能有如今这般舒心的日子。”

大娘一听,便知她是害怕了,当即笑道:“你倒还当自己是一只恋窝的鸟儿呢。从前有耶娘在上,后来又有我帮你顶在前头,如今倒是又赖上三郎了,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立起来?”

三月十五这一日,又到了罗家做鸡蛋糕的时候,兄弟姐妹几人早早就起来忙活了,大娘和林五郎照旧过来帮忙。

自从上一回罗用让他的那些弟子上门去帮林家做过两天农活以后,林家那边就消停多了,大娘他们两口子也不需再天天看那老两口的脸色。

姊弟几人一起在灶房里做糕的时候,大娘就把前些天二娘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当玩笑说了。

“下回再有什么心里话,我可不敢跟你说了。”二娘有些羞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的还能不想嫁?”林兴乐这会儿正坐在灶后烧火,听到这话也是笑了。

“阿姊若是不想嫁,那不嫁便是。”罗用这时候也笑着说道。

“莫要说那不着调的。”大娘只当他是在说笑。

“我这话可是当真,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最要紧是活得舒心,嫁不嫁人哪里又有那般重要。”罗用又道。

“若是不嫁人,将来那身后事又该如何料理,又何来子孙供奉香火?”林兴乐不明白罗用为何能说出那样的话。

“生时都活得不舒心,又谈什么身后事,阿姊若是不嫁人,将来她的香火自然就该由罗家的儿孙供奉。阿姊你且安心,那些不孝儿孙若是不肯供奉你的排位,到时候我收到多少香火,都分予你一半。”罗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

非是他故意想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是在这封建社会,女子离了家庭,便无可立足之地,不是依靠娘家,就是依靠婆家,若是两头都靠不住,那么这个女子的人生注定就要悲惨。

曹公的那一句:“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用来形容当世那许多女子的命运再合适不过。

罗用说这些话,不过也就是为了安二娘的心,告诉她无论将来如何,她的娘家绝对是很靠得住的。

听他说了这些话,二娘的眼眶便有些红了,大娘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须知就算是从前耶娘在世的时候,也从未对她们说过这样的话,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有这样的福分,能听得到这样的话?

那林五郎看看罗二娘,又看看罗大娘,登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时间灶房中便有一些安静下来,只余下罗二娘挥着筷子哒哒哒打发鸡蛋的声音。

“敢问三郎,你家这糕可是做来卖的?”这时候,灶房的木门被人敲响,听声音,是那杜七郎的仆从。

“你可是饿了?尽管拿几个过去吃便是。”罗用开门让他进来,笑眯眯问道。

“我听你们村里的小孩说过,你这糕是卖一文钱一个?”那仆从又问。

“正是。”见对方这么坚持,罗用便顺口应下了。

“你给我拿二十个。”那仆从说着便在灶头上放了一把铜钱,显然是提前数好的。

片刻之后,杜七郎那屋,只听木门吱嘎一声打开,那仆从便捧着一小盆红枣红糖鸡蛋糕进去了,登时香味扑鼻。

“郎君你看,这糕跟我们从前在长安城吃过的那些糕饼都不一样,又松又软,一个才要一文钱,比那蜜芳斋的不知要便宜多少。”那仆从一脸高兴道。

“乡下地方,物价自然不能与长安城相比。”杜七郎这时候也从炕上爬起来了,还在矮桌上摆了热水,就等着吃糕了。

“郎君你尝尝看,当真是有些不同。”

“你也吃。”

主仆二人对坐而食,狠狠体验了一把物价差距的美好。

“郎君,不如我们还是等过了二十五那日再走吧?”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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