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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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她无能为力。

内侍们驱逐曹家女眷,掌事姑姑一看外面的天,居然放晴了。破败棉絮一样的阴云散去,难得的碧蓝长天,飘着几丝云,若有似无,去而复返。

摄政王把皇帝陛下抱到南司房,等到曾森也进南司房,皇帝陛下告诉曾森,他也得种痘。曾森倒是不怕,因为皇帝陛下已经种了。

“我也去鲁王府吗?”曾森问。

摄政王很喜欢这有点轴的小胖子,他正在最纯粹的年龄,有最纯粹的忠诚。摄政王不让他接近,只是远远离着:“朱大夫跟去西苑。这几天,你和陛下迁去西苑。”

皇帝陛下很忧伤:“紫禁城内的天花控制不住了么?”

摄政王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只是请陛下去西苑住两天,臣把紫禁城清理一遍,恭迎陛下。”

皇帝陛下叮嘱:“六叔也要去西苑呀。”

摄政王捏捏小胖子的脸:“六叔现在形容狼狈,唯恐惊着女眷。等六叔的疹子消了,就去西苑。”

小皇帝左右瞧瞧,觉得摄政王脸上疹子也没什么啊。曾森在一旁看到摄政王,还是稍稍起了一下鸡皮疙瘩的。满脸半好不好的疹子,颜色不怎么深。

李奉恕不在南司房多呆,站了片刻便走。

摄政王健步如飞低走,王修默默跟着。摄政王渐渐慢下来,王修不动声色靠上前,扶着他。老李终于要挨不住了,可是摄政王不能倒在宫内。

摄政王永远都必须意气风发沉稳如岳的。难为王修扶得住摄政王,两个人路过武英殿前,铺天盖地的血迹仍然没有清理。武英殿里没有声音,王修不敢想,只一闭眼睛。

摄政王呼吸越来越急促,步履开始踉跄。王修就那么扶着他,硬是腰背挺直地挨到上轿,摄政王立刻不行了,靠着王修拉风箱。

王修轻轻拍着李奉恕:“老李,你哪儿难受?”

李奉恕靠着王修:“京城闹天花呢,我其实根本不舍得京营进城。”

王修低声:“我知道,我知道。”

李奉恕沉沉地笑一声:“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死……宗政那个性子,自保都成问题,哪里护得住你……”

王修颤抖着吐一口气:“马上到家了。”

李奉恕说话越来越吃力:“宗政挑的宅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你回山东去看看……”

王修头皮一炸:“我不回山东!你别说胡话!”

李奉恕靠在王修身上,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王修慌得流泪:“老李?老李?”

“舍不得你……”

李奉恕的头沉了下去。王修吓疯了,怎么叫李奉恕都没有反应,他又不敢乱晃老李!仪仗到达鲁王府门口,王修凄厉喊:“朱大夫!朱大夫你来看看!”

周烈吓得把轿帘拽了:“怎么了!”

王修抱着李奉恕喊朱大夫。王府守卫立刻跑进去通报,朱大夫连滚带爬冲出鲁王府大门口一把薅住摄政王殿下的手腕,面色诡异地看着眼泪汹涌的王都事:“那什么……殿下他是睡着了……”

……寂静。

第206章

李奉恕安稳地睡了一觉。没有梦, 也没有病痛。悠长, 平和,安稳。

等他再睁眼,窗外一片晴空。

摄政王睡了两天没醒,朱大夫在一旁观察着,红疹渐渐消退, 也未再起高热。朱大夫心里暗惊, 摄政王当是他所见人群中最健壮的, 种痘反应如此剧烈。幸而最后也未出浆, 摄政王到底是扛过来。王修于医学一窍不通, 只能干着急地站着,看朱大夫请脉,请了左手请右手,不光手腕, 还要摁肘关节上的脉象。

王修一脸惶然:“殿下怎么还不醒?”

朱大夫叹道:“殿下熬到现在不容易,身体应是有亏损了。等殿下自然醒来, 千万别马上进补, 吃点清淡的,循序渐进。”

王修急得没办法:“听朱大夫。”

摄政王睡了两天, 王修领着研武堂运转。西苑清理完毕,皇帝和太后以及无恙的后宫内眷迁出皇宫,进入西苑。京营撤出京城,日日自查是否有出疹。曾森和蜀王小世子及皇家子女全部准备接受种痘。种痘本身凶险,这时候没人忤逆摄政王。朱大夫领着宫中出过花的老宫人穿着淡蓝色的长袍穿街过巷, 老远就知道痘医过来了。

吴大夫登门,请求王都事,自己也想种痘。王修一愣,毕竟吴大夫年纪大了。摄政王年轻力壮的抗得过折腾,吴大夫来这么一下肯定是过不去的。吴大夫笑呵呵:“王都事,痘医之法看似与我的疫疠外传感染的学说相悖,仔细一想,其中或有相通。瘟疫病症不同,天花乃最烈之症,却也是唯一可有免疫之法的病症。身为医者,如果能亲身感受,随死无憾。”

王修还要劝,吴大夫清癯的脸笑得慈祥:“神农尝百草,我试试天花,正当其份。”

朱大夫上报,带来的痘苗不够,写信回安徽,命家里人速带苗箱入京。王修发研武堂驿报进安徽,几日后安徽研武堂驿马的大马车便上了驿道。

朱家收到朱大夫的信,全家人热泪盈眶。种痘之法不光凶险,更是听上去毫无道理。朱家人百年来遭受的厄运全部与种痘有关,为了先祖,只能咬牙坚持。医学之进步无论何时都鲜血淋淋,朱家自己的孩子都有种痘失败而夭折的。朱大夫此次进京,是抱着死志。将种痘之法发扬光大,或者死于皇门。

朱大夫奋勇的信心来自于十年前。安徽闹天花,凡是种痘成功的平民孩子全都无恙。那天一早,朱大夫一开门,朱家门口摆着满满的鸡蛋和大米——平民农人家中最珍贵的东西。朱家先祖被赶出京城而至死都不气馁,朱家人咬着一口信念的气撑到现在。朱大夫站在鸡蛋和大米中间,心虚澎湃。要回京城,回到京城,证明种痘之法真的有效。苍天开眼,让种痘之法推广开,避免生灵被天花荼毒,朱家几代人的牺牲,就全部值得了。

吴大夫要求接受种痘,朱大夫倒是不意外。朱家用自己人种痘,吴大夫用一生追逐瘟疫,医者之心,足够相惜。

在鲁王府的敞轩中,朱大夫为吴大夫种痘。吴大夫笑道:“也许能有更安全的种痘之法,也许金石医药最终能对抗瘟疫。‘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炎黄与天斗了几千年,也到了现在。”

朱大夫坐在吴大夫旁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聊着:“或许,以后都没有天花了。”

医生比平常人更能明白“破旧立新”的残忍和必然。生,死,一代一代人。吴大夫说“炎黄”,没说大晏。大晏之前的朝代灰飞烟灭,大晏也许有一天也要终结。大晏之后是谁呢。吴大夫和朱大夫温和平静地想,只愿那时候,疫病无法肆虐,芸芸众生,安居乐业。

“我若是种痘失败,便把所有脉象感觉都记下来,供朱大夫参考。”

“吴大夫的防疫之法,与我也大有启发。仿佛茅塞顿开,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全然皆通。”

阳光暖暖,晒着敞轩。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天气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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