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2)
檀香悠悠, 许久, 太后终于问:“太医院怎么说?”
富太监连忙躬身:“太医院的脉案上看,就……就这一两天了。”
掌事姑姑心惊胆战,她下意识看佛堂外面阴森森的天色,北风呼啸, 要变天了?
太后跪着念经,掌事姑姑问富太监:“中官还有事?”
富太监吞咽:“文武百官请太后懿旨。”
太后忽而又问:“京营呢?”
富太监暗叹:“京营大部分军官都进城了, 右都御史洛谦出城协理京营。”
那些都是荫亲勋戚, 功臣后代,周烈一个无根无基的拦不住。虚无的荣耀和实际的利益把这些人捆绑得滴水不漏,大方向上,他们永远都是一致的, 谁也拦不住。
太后突然睁开眼:“告诉曹家老老实实不要跟着闹。”
富太监一愣:“是。”
太后重新闭上眼, 继续念经。富太监看到太后捻佛珠的手在颤抖。富太监的心跟着哆嗦——鲁王倒了,粤王比鲁王和气, 可是富太监莫名胆寒。成庙驾崩后文官清算阉党和锦衣卫的血腥场面,历历在目。
太后念佛经,掌事姑姑赶富太监:“圣人要清静。”
富太监只好退出佛堂,临出门,被门槛一绊,摔了个狠的。
掌事姑姑惊慌:“圣人……”
太后自顾自念经。
刘次辅又派人去了一趟太医院,例行内阁职权关切鲁王病症。太医院回复:不容乐观。的确是不容乐观,成年人出花即便活下来,十有八九会残疾。
何首辅站在刘次辅面前,面目平静:“刘官人,你想干什么。”
刘次辅看何首辅:“何官人曾经想做什么?”
刘次辅曾经失了先机,粤王没能提前进京,导致鲁王上位。这一次,刘次辅必须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遇。
何首辅面色青白:“刘次辅何必这么着急?”
刘次辅站得笔挺,低头看何首辅,轻轻一笑。
徐阁老和杨阁老就像是哑巴了,一动不动。徐阁老很有理由,换个摄政王而已,还不到动摇国本的地步。杨阁老本来就不得鲁王的心,换成粤王于他无损失。
“何首辅曾经,不是也很着急。”
只有一次机会,研武堂只有一个周烈在京畿。刘次辅观察周烈许久,周烈大约是研武堂所有人里最好拿捏的,世代都是甘肃卫所兵,被忠诚两个字训练得傻了,相比研武堂里其他将军,一点反骨也无。因为周烈没有丝毫根基,在天子脚下一举一动全部小心翼翼。周烈这样被忠诚的名声所累的人,只要有人告诉他如何行事即可。
所以都察院右都御史洛谦领人出城,举着内阁文书,走进周烈帅帐,协理京营。这的确是都察院的本职工作,弹劾纠察,监军纪功。
周烈冷漠地看着洛谦。洛谦戴着口罩,只露出口罩上面两颗精光四射的豆眼。旭阳站在他身后,把佩刀攥得咯咯响。周烈看洛谦走出帅帐,淡淡问:“邬双樨呢。”
“没看见。”
周烈眼睛微微一动,邬双樨……进城了?
京营中离开的不仅仅是勋戚,还有勋戚们的嫡系。旭阳震惊,他平时根本没发现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旭阳在口罩后面闷闷道:“将军,摄政王到底怎么样了?”
周烈帅帐外一阵喧哗,一个把总冲进来,对周烈一抱拳:“将军,得罪了。”
旭阳大怒,一抽腰刀:“你敢!”
京营不动,十二卫也懵了。十二卫多以恩荫寄,直属亲军指挥使司,锦衣卫指挥使兼任。十二卫中勋戚出身军官试图冲进锦衣卫指挥使值房,其他军官围着锦衣卫指挥使值房,两方对峙。他们曾经在金兵围城时同仇敌忾,如默默地刀剑相向。
刘次辅的人来找金吾卫指挥使,在锦衣卫指挥使值房外围攻的十二卫突然撤走,护卫值房的十二卫一愣,他们干什么去了?锦衣卫指挥使司谦根本不在值房,他们只是守着一个空屋子,难道对方知道了?突然谁冒了一句:“坏了,鲁王府!”
金吾卫领着十二卫冲向鲁王府,皇城戍卫司的张敏却早在鲁王府门口护着。一个年轻人背着剑,站在张敏身边。
金吾卫指挥使乔鸿看那个器宇轩昂年轻人一眼,笑了。张太岳的重孙子张同昶,居然守在鲁王府门口。今天的一切,原来冥冥中早在那么多年前张太岳清丈土地时注定。张同昶也在,那就……来个了结吧。乔鸿对张敏道:“张指挥,刘次辅命吾等护送鲁王殿下进宫,太医院的医生都在宫中,殿下进宫一起养护。”
皇城戍卫司指挥使张敏一笑:“巧了,吾等奉何首辅之命护卫鲁王府,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
乔鸿一拔刀,所有人全部拔刀,刀尖相对。乔鸿道:“耽误鲁王殿下治疗,张指挥难道是不忠不孝!”
张敏咬牙:“区区一个内阁次辅便要摄政王移驾,我看你们才是想叛乱!”
乔鸿道:“非常时期,张指挥还是不要蛮抗的好。”
张敏冷笑:“我就是蛮抗呢?”
乔鸿忽然道:“张指挥忠心可鉴,鲁王也看不了几天了。”
张敏大怒:“放你娘的屁!”
乔鸿一转刀花,不再浪费口舌:“上吧。”
鲁王府门口,瞬间血肉横飞。
邬双樨站在城门口。城门大开,勋戚们戴着口罩肃穆地走进去。邬双樨大开眼界,原来京营中有那么多是萌祖荫的,也有那么多是勋戚的嫡系。邬双樨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这一群人,仿佛看到了一张天罗地网。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幼稚。再如何风光,如何出挑,他只是个辽东来的杂号将军——马又麟跟他是一样。秦赫云风光,马又麟风光,北京城当时只是笑着看这对四川母子风光,因为不必在意,所以客气礼貌。哪天秦赫云失势,马又麟跟自己是一样的,只能站在门外,看旧勋戚们。
这也许是个机会,加入他们。邬双樨站在门口那么看,刚想抬脚,突然听见傻狍子叫他:别!
邬双樨张皇地环顾,没有傻狍子。
他眼前飘着自己的父亲和方督师,还有关宁铁骑。
可是,傻狍子让他别进去。
邬双樨粗重喘息,闭上眼睛。他突然一蹙眉,睁开眼,狐疑地看着城门口的人。不对。他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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