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2)
皇帝陛下种痘成功,值得普天同庆,鲁王府立一大功,可是鲁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马上就有风声,鲁王种痘失败,生命垂危。
赵盈锐忐忑,他在研武堂当值这些时间,尤是敬重摄政王为人。他很惶恐地问何首辅:“舅父,摄政王真出事了?”
何首辅沉静:“尽好臣子的本分即可。”
赵盈锐团团转。他现在进不去鲁王府,他的热血刚刚在研武堂被点燃。他突然十分畏怯入夜和睡眠,他害怕研武堂,驿道,火器,延安府,京郊秋狝,摄政王,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一觉醒来,没有摄政王,金兵还在城外面围着。
赵盈锐一宿一宿地不睡觉,强迫自己盯着蜡烛看。只要不睡觉,就没有噩梦。
摄政王不是空梦,摄政王带来的希望也绝对不是一场空梦!
李奉恕睁开眼睛。他依旧在高烧,眼神却忽然明亮,燃烧元神地灼灼生辉。他摸摸王修的脸:“你回山东去,我给你准备了宅院田地。本来想在你生辰给你个惊喜,宗政置办的,你回山东去……”
王修愣愣地看着李奉恕,李奉恕很振奋地坐起来:“把李奉念叫来。”
王修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掉,李奉恕精神抖擞:“快去叫李奉念,我有话跟他说。”
王修全身都哆嗦了。
敞轩外夜色浓重,敞轩里烛火燃燃。摄政王穿着公服,坐在玻璃后面,威严地仿佛坐在神龛之中遥远时光中的神像。
粤王李奉念半夜被人拖起床,懵怔地到鲁王府,被人领着,一瘸一拐走到后院敞轩中,一看夜色中灯火辉煌的敞轩,差点摔倒。
李奉念拄着拐杖,惊悚地蹒跚着,迫不得已一步一步靠前。
摄政王看着李奉念。
李奉念扑通跪下。
“六……六哥……”
李奉恕对着他轻声道:“李奉念,从今以后,你要记得,李家列祖列宗看着你。”
第202章
摄政王不行了。
当粤王李奉念深夜离开鲁王府, 这几乎就成为了北京默认的事实。太后在后宫不停地念经, 皇帝陛下又哭又闹要六叔,鲁王府门前一片死寂——
鲁王种痘失败,出花。
出天花的人,事实上就已经是个死人。
再也瞒不住,太医院没进宫的太医戴着面罩穿着蓝袍寂寂然鱼贯进入鲁王府, 许久不出。
毫无办法。
王都事坐在敞轩中抱着鲁王的头, 垂首一言不发。大奉承站在冷风中冷汗滚滚, 几层衣服全透。铅灰的天越来越迫近, 北京城几近崩摧。
鲁王高烧, 皮肤上的红疹越来越鲜亮,隐隐真有出浆之势。朱大夫一下子坐在地上,热泪滚滚。他不知道哭谁,哭摄政王殿下, 还是哭他们主家几代豁出命亲身培育的痘苗将要毁于一旦,或者说……哭大晏永远无法抵抗天花的未来。
王修一概不管。
他抱着李奉恕的头, 温柔地帮他换降温的手巾。额头太烫了, 李奉恕可能真的已经烧出问题。王修此刻一片平静,他想着,只要李奉恕能从天花里活下来,不管是变成什么样, 瞎了瘸了傻了毁容了, 只要李奉恕活着,就是老天爷格外开恩。等老李退烧, 王修就装马车回山东。来时老李带着自己和一车大葱,回山东王修也不要别的,装上大葱和老李,绝不回头。
敞轩外面太医好像走了,又换成内阁六部大臣,一律戴着面罩口罩穿着淡蓝袍子,只剩一双眼睛漏在外面。王修不想看他们的眼睛,嫌恶心。
面部没有了其他四官的掩护,一双眼睛,能透露的全透露了。
多少人在盼着鲁王死去。
王修轻轻拍着李奉恕,除了李奉恕,什么都不看。
富太监一听昨天夜里摄政王把粤王叫去鲁王府就觉得要糟。昨天晚上鲁王突然神采奕奕,把鲁王府的人吓得半死。鲁王府卫军闯进粤王府拖粤王,粤王亲眼看见玻璃后面身穿公服的摄政王,吓得“瘫倒在地”。
鲁王告诉粤王,以后列祖列宗看着他。
什么意思。
富太监尽量不往那四个字想,但是粤王一走鲁王就昏迷了,到今天太医院的人内阁六部的人去看,鲁王都没醒。出花凶多吉少,民间一旦出花都是开始准备丧事的。鲁王……
这下可能真的悬了。
皇帝陛下急得发疯,一定要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去鲁王府,谁劝都不行。皇帝陛下到底是个小孩子,根本沉不住气,这时候慌得只会哭。曾森来劝慰皇帝,劝慰到一半自己也跟着哭。
太医院的太医们大多数都在宫里,宫中天花越来越严重,太后已经把中轴的乾清宫慈宁宫钦安殿全部封起,不允许东西两边的人走动,然而紫禁城西边也出现了天花。
太后心平气和念经。反正皇帝已经种痘,她心里踏实。若不是摄政王力排众议让皇帝种痘,这时候皇帝凶多吉少。他们说鲁王是“故人归来”,太后感念,可能是真的。故人归来,庇佑子孙。
封钦安殿前,太后领着皇帝陛下在钦安殿里叩拜北方玄武大帝金身。太后一抬头,在巍峨的金身像上,恍惚看到了李奉恕的脸。
“太祖太宗怜子孙后代受苦,太祖太宗保佑……”
内阁从鲁王府中撤出,换掉外袍口罩烧毁,换上新的。口罩上面的眼睛互相对视,艰难地确定谁是谁。他们在对视的瞬间就看明白了互相的心思。
故人不必归来,送故人走吧。
刘次辅下了马车,一掸血红官服的袍子边,抬腿进入千步廊上内阁临时值房。何首辅沉默地跟在后面,徐阁老杨阁老亦沉默。
刘次辅高声道:“太宗设立内阁,初衷是什么,诸位同僚还记得吗?”
没人回答,刘次辅道:“挽时艰,扶社稷,佐明君,平政务。鲁王病危,此时正用到你我,你我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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