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他松开手,陈锦莲的身子便瘫软下来。一刻不敢耽搁地过裹紧袍往门外走。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就见辛奴面色慌张地撞了进来。险些和陈锦莲撞个满怀,她见陈锦莲衣衫不整的出来,也不能多问。外间的侍女挑起暖帘,她便快步跨了进去。
“爷,西面厢房那边大不好的,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了,夫人叫我来问爷一声,是她做主烧埋,还是怎的?”
第12章 临川
烧埋?这是要死了的意思吗?
宋简站起身,原本盖在腿上的毯子应声落于地上。外面在化雪,窗缝里渗进来的每一丝气儿都渗骨,他不由弯腰摁住膝盖处。世上有人赏赐恩情,比如宋意然,比如陆以芳,甚至那个娇憨无脑的陈锦莲。也有人带来疼和痛,摧残身与心,却好像又不能随着“死”一道化解。
宋简喉咙里像灌了一壶烈酒,“张乾!”
“在呢爷,您吩咐。”
“去晋王府,把杜和茹给我找过来。”
杜和茹是晋王从帝京带到青州来的太医,平日若非要紧的事,府上是很少请他的。张管事拿捏不好,又问了一句:“爷,帖子怎么下?我听说,咱们家小姐前两日身子不好,杨知府请杜老爷去那边写药膳单子去了。今日是除夕,咱们这边又请,杜老爷恐怕要多问几句。”
宋简心里烦躁焦急,“平日是我给晋王的面子,你们就跟着称起来老爷来了啊?只管把人给我拎过来,治不好她,就绑了丢到紫荆关去!”
说着,他伸手去摸搭在木施上的狐狸皮袍子,却没有摸到,这才想起,陈锦莲裹着那身儿出去了,宋简里内躁乱,厉声道“陈锦莲呢?拖到外面跪着!。”
众人都不敢出声了,各自退出去办各自的事去,辛奴见此,便进去亲自替他打理衣饰,心中不由惊叹陆以芳的眼力和手段。
除夕这日,天到是终于放了个大晴。但犹豫是化雪的天,风若割骨的刀,逮着一寸曝露的皮肤就往里切。西面厢房里点了四五个炭火盆子,迎绣又取了些闲置的碎皮子来遮窗缝,里间温暖,纪姜浑身滚烫,却时不时地惊搐。
药婆子和于大夫都已经束手无措了。
“老天爷收命,夫人,府上若忌讳,就赶紧趁着天好挪出去。”
陆以芳坐在榻前。
她上一回见纪姜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尚仪局的司籍,奉旨做临川公主的女师,她是在纪姜身上,得到了自己“女君子”的称谓的。皇室的荣耀和宫廷的奢靡富贵,在先帝唯一的公主身上淋漓尽致地彰显出来,她的存在,象征着大齐皇朝极致的优雅,无用的文化,以及花深云漫的岁月。
如今她一息尚存地伏在陆以芳的面前,到叫她有了一种,碾碎梅花做马肥的凄凉之感。
“回爷了吗?”
迎绣道:“辛奴姐姐去了。还没有回来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喊“来了!来了!”陆以芳回过头,张管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进来,头顶冒着白色的热气儿。
“什么来了。”
张管事地站在门口喘息了两口,才指着外面道:“爷叫把杜老爷……哦不,杜太医找来了,这会儿已经下马车了,夫人,姑娘们,早回避吧。”
陆以芳站起身,“没什么好回避,请进来,病人也是女人家,我们在,杜老爷才好行事。”
说着,杜和茹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几乎是被张管事从家中宴上拽过来的,急得甚至连病人是谁都不曾跟他说。他在路上原本以为是哪个要紧的小妾染了病,谁知道入府以后,却是带着他七拐八绕地绕到西面厢房来了。
他心里不痛快。
放在京城,他可是太医,平日里就算给女人瞧病,那也不是王妃就是诰命,这个宋简,今日是故意要羞辱他么,把他从家宴上抓出来,就是为了给个奴婢瞧病。
他心里这样想,嘴巴上却又不敢这么说,尤其是看到陆以芳也坐在里面,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人见了个礼,这才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头发已经被冷汗全部濡湿了,散乱地贴在脸上。
杜和茹道:“哟,这得撩开来我看看眼睛。”
陆以芳站起身,迎绣忙半跪上去撩开她脸上的乱发。杜和茹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好生面熟啊……他也是宫里当过差的,见过临川公主很多次。在青州,他也听说了公主被贬黜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会到了宋简这里。
他抬头看了陆以芳一眼,“这……”
陆以芳摆了摆手,“杜老爷,你既然看出来,就该知道我们爷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好生诊治,今儿她要死了,您就回不了晋王府了。”
陆以芳声音不大,却说杜和茹胆战心惊,“是是是……敢问夫人,这是伤在了什么地方。”
一旁的药婆道:“受的是杖刑,伤口到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胫骨,昨日我与于大夫已经替她清理上过药了。”
于大夫接道:“那么重的伤,发热到不打紧,要紧是她的气息,一时比一时若,小人已经黔驴技穷,您法子多,赶紧给瞧瞧。”
杜和若蹲下身,对迎绣道:“请出小姐的手来。”
说着,从药箱中取出一张白绢来,覆在纪姜的手腕上,细细掐摸了一回。起身对陆以芳道:“小姐长途跋涉,本就损耗了身子,又在大寒天里受了那样的刑罚,寒气如体,又夹杂炎症,是不容易好的。”
陆以芳道:“您就说怎么治,府上有的府上取,府上没有的,您说,我好就叫人外头采去。”
杜和茹道:“好,我这就出去写方子,今日凶险,夫人定要遣人小心照料,若夜里能先将热退了,这一关,小姐就算过了。”
陆以芳让张管事带他出去。
辛奴接帘进来,走到她身边蹲身道:“夫人,爷过来了。”
***
纪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宋府的庭院很深,但那毕竟是除夕,家家户户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宋简府中不过年节,因此灯暗声悄,两两一对比,他那种刻意抽离于人间俗情的孤独之感,就如潮退石出一般的浮了出来。
纪姜动了动腿,好在腿上还有知觉,她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抬头。
却听一个人声道:“迎绣,给她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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