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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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也只是让在下提醒赵副使提防周王过河拆桥,但则也明赵副使既一意承先祖之志,力效于君国社稷,又怎会为此等儿女私情影响便生动摇?国公爷情知赵副使既然择周王而辅,定必是因周王确有可取之处,只是在国公爷看来,自从储位废悬,皇上虽也视周王为储君备选,周王却着实难以担当中兴盛世的重任!赵副使虽乃良臣,周王却断非明主。”

兰庭挑了一挑眉头:至少这理由听上去要比为了木末“另择栖枝”像样许多。

不过脸上却带出一抹冷笑来:“那么在魏国公看来,秦王殿下又有何德何能一定能中兴盛世呢?”

不是他自榜清高贬低郑秀,着实魏国公的种种作为看来,怎么也不像以天下为重而弃废私利的正人君子,单凭为除宋国公废黜皇长孙便草菅人命一条,说什么心怀社稷苍生便为荒唐可笑,魏国公无论是辅佐秦王还是八皇子,所图无非日后权倾一世、手揽大权罢了,周王不是难担大任,是其母族与魏国公完全不存姻联,倘若是周王登位,魏国公当然不能把持朝政。

所以说什么为了中兴盛世富强君国的政治宏图,如此冠冕堂皇的旗帜之下,实则还是一家一人的野心欲望作祟,兰庭当然不会认同郑秀是他的同道之人。

“魏国公从不认为今上之外,还有哪一位皇子皇孙是真心实意以造福百姓为重!”谢百久上前一步,将嗓音压得低沉:“太祖出身贫苦,曾饱受贪官污吏欺霸,所以深知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之艰屯,自从建国,轻百姓税赋,禁官宦贪赃,太祖确然是心系民生的贤主,然,弘盛帝治时,那些因贪桩枉法遭受极刑的臣公,当真无一不是罪证确凿死有余辜?说到底不无冤屈,多少人的罪名,实乃功勋太过以至于威胁皇权!帝位上的君主,他们真正看重的始终还是强权,太祖为何废除千百年来形成之宰相治政?难道举国上下,就当真找不到清正廉洁的良相之材?

更何况太祖、成祖之后,皇室天家的子孙坐拥天下尊荣无双,又有哪一位真正能够体谅贫苦百姓家的忧难困艰?可逐渐检朴勤政之风湮灭,穷奢极侈大兴,太祖时的善政有如空文,宰相治政却始终难得恢复,这又是为何?”

谢百久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着实有些出乎兰庭意料,所以这回他并没有反驳奚落。

于是谢百久大觉士气鼓舞。

“今上心系民生,说到底是因举步维艰如履薄冰时,倚重令祖及许阁老真正良臣,所以大受几位政治理念影响,而今上在诸多良臣佐助之下才能登临九五尊位,故而也极其重视人心所向。然!今上虽怀贤德之志,慈悲民肠,不过优柔寡断有失果毅,这从今上虽然早已谙悉皇长孙断非明君之质,却念及祖孙之情迟迟难下废储决心就可见一斑。赵副使同样参与废太孙一役,理当认可,若无魏国公及其赵副

使诸位一再谏劝,甚至逼请,今上势必不会废皇长孙储位。

正因今上优柔寡断,早已激生了诸皇子夺位之欲,因为众皇子乃至内廷后妃心里无不清楚,就算逆上抗命,就算功败垂成,今上还会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与退路,正如皇长孙至今仍未囚禁高墙,江琛也仅仅只被削夺爵位。

周王有圣德太后、晋国公及太师府鼎力相助,确然于竞储一役极大胜算,不过就算周王得储,这场战役也不会因此结束。齐王、秦王势必不会服输,多少外戚勋臣仍然蠢蠢欲动,内争不能平息,隐患此起彼伏,今上中兴盛世的宏愿便难以实现。”

一长篇话下来,谢百久却并不觉得口干舌躁,紧跟着又道:“秦王虽为贵妃养子,然幼时受贵妃虐苛,秦王当真不介意贵妃之苛待甘心孝敬?不瞒赵副使,魏国公早已看穿秦王并无以德报怨之胸襟,甘于隐忍,无非是欲争取郑门佐助其登临九五,有朝一日,必定会将昔时所受屈辱变本加厉报复,魏国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心系中兴盛世海宴河清之志,魏国公确然笃定,唯有郑门,携手太师府,集合许阁老等等清正贤臣齐心协力,方能随方矫正,彻除久弊,使君国社稷繁荣昌盛,天下百姓富足安生。”

兰庭这才又露出丝缕讥讽的神色:“是么?赵某还真未看出魏国公竟然有此志向抱负。”

“魏国公乃勋贵,乃戚臣,与太师府、许阁老等等世族文臣天然有如楚河汉界,双方自来便有利益纷争,具此消彼长之患,且今上当真便无权衡掣肘以稳皇权之想?魏国公便是将胸臆直抒,等等世族仕林便能信任?倒是会导致天家疑忌,毕竟权勋外戚纵然衰败,天下舆论尽握仕林之手,也不会赋予丝毫惋惜同情。何为随方制变?那便是不拘定则,因时因势制宜。谢某虽为魏国公遣为说客,莫说本身便为无名之辈从来不被厂卫留意,即便是为赵副使检举,谢某也断然不会承认事魏国公为主,所以有些话,不能出自魏国公亲口,只能借谢某之口言说。”

这下子兰庭终于明白了魏国公为何遣谢百久“出战”,这人虽然不善伪饰,但儒生的身份应当不假,也曾寒窗苦读饱学经史,倘若他深摸谢百久的底细,或许还能察明此人应试科举却因为种种不公屡试不第,但不可否认的是谢百久真正具备机辩的能力,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定就会被谢百久这番话说服。

他且听谢百久继续发挥。

“不才刻意攀交的行为虽有违君子之道,但也实在逼于无奈,试问倘若不才初与赵副使接触便坦言不讳,赵副使又如何能容不才尽诉这番言辞?恐怕就算不会将谢某人交给周王殿下发落,也定然拂袖而去避之千里了。”

兰庭似乎沉吟一阵,才冷冷说道:“听你这番话,难道魏国公是意欲取而代之?”

谢百久也自然明白“取而代之”的针对,又忙道:“魏国公虽不讳怦击时弊,却万万不存不臣之心,正如已故赵太师及而今首辅许公,虽可不惧君威为百姓请命,但仍尊君主皇室,断非觑觎帝位。”

“既是如此,兜来绕去还是最先的疑问,魏国公究竟视哪位皇子为明君圣主,据阁下所言并非秦王,那么八皇子难道在魏国公看来就能够从谏如流又不失果毅坚定?”

“这世上多的是乾纲独断之君,却没有真正能够从谏如流对清正良臣言听计从的君王,所以魏国公虽说确然主张辅佐八皇子,然而也并不认为八皇子具备圣人之质,然八皇子若然得储,因仍为稚拙,不能立时亲政,故必设辅政大臣,十年之久,魏国公与诸位齐心协力,虽不能保证彻底矫正久弊,但只要恢复宰相制,从礼律之上,回归君臣共治,才能奠定长盛不衰的基石。”

君臣共治,这就是让朝臣之权重新能够肘掣君威,这其实便符合了袁箕等人的欲望。

“看来魏国公是想让帝位之上,有一位听从摆布的布偶傀儡?”兰庭仍旧讥诮。

“许阁老与赵副使,可是意欲挟天子以令不臣之辈?”谢百久毫不犹豫便加以反击:“魏国公这等打算确然不利于君帝,然先贤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魏国公正是信奉民贵君轻此一圣贤之见,方才如此运夺。”

“看来魏国公是已经制定好详细计划了。”

“魏国公既然诚心结盟太师府,自然不会有所相瞒,今上既废皇长孙,便是不再主张朝臣辅政,此时若谏言舍长立幼必会引起触动今上忌讳,所以魏国公的策略是先诱齐王针对秦王,使此二党蚌鹤相争,周王得利。再说得清楚些,魏国公会诱齐王刺杀秦王,先除秦王此一隐患,再设计让齐王遭疑,那么周王获储岂不是易如反掌?而齐王势必不会服输,再一次谋刺储君乃理所当然,待齐王得手,魏国公再收集罪证揭发齐王罪行,手足阖墙乃是今上心头大忌,届时哪怕仍然顾念父子之情,也势必不会纵容齐王极恶之罪。

当然,齐王、秦王、周王之外,仍有其余皇子甚至还有成年皇子,届时魏国公便需要许阁老、赵副使等鼎力相助,谏言立八皇子为储,魏国公为证毫无私欲,自请不居辅臣之位,让权予仕林文臣,那时魏国公的职责便是防范承恩伯府洛门效仿高氏摆布新君,双方齐心协力为君臣共治扫清障碍,如此才能最大希望中兴盛世平定天下。”

这样说来当在这场竞储之战未分胜负前,其实兰庭并不需要出力,倒成了魏国公先行出力造成齐王、秦王一死一败,对于周王获储大为有利。

就像和陈实、楚楚合伙开设食肆一样,怎么看都是必赚不亏,更甚至连先行注资都不需要。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兰庭若然拒绝岂不是傻蛋一枚?

“我会劝阻殿下暂且留你性命。”

兰庭果然丢下这一句话,却并没有承诺与魏国公结盟。

谢百久如释重负,也并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已经完成了魏国公交待的任务,把这一席话只字不落的告诉给赵兰庭,至于赵兰庭有没有被说服……

那就是谢百久的职责之外,他只能如实禀报给魏国公,让魏国公自行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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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突发奇想

“江南的夜晚还真是迷人啊!”

甲板上周王殿下手扶着栅杆,笑吟吟的抒发感慨。

春归看看一片乌漆墨黑的江水以及两岸,面无表情盯了周王一眼。

“清风徐徐月朗星稀又何需灯火交织?”周王越发笑得露出牙齿来。

春归却立时转身看向通往底舱的扶梯口,果然就见兰庭与丹阳子一前一后的走了上来。

周王也跟着调转了目光,牙齿收了起来,唇角都耷拉下去,把胳膊肘撑着栅杆让大半个后背都靠倚着,右脚尖放在左脚掌一侧,仿佛一点都不关心兰庭夜会谢百久有何收获。

他看着丹阳子手持拂尘从另一边的扶梯往他所住那间虽然狭窄却更加清净的舱房走,才冲兰庭打了个修炼多年的登徒子般嘹亮轻脆的口哨:“我和三弟在这儿呢,正觉晚景迷人月色美妙。”

兰庭看向那边栅杆,一个登徒子和翩翩美少年……

突然有点想再下底舱干脆答应谢百久的游说是什么心态?

他三步两步走过去,不由自主便踼脚踹了下周王的左脚尖:“还能不能有点正经了,大半夜的耍什么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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