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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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锦官在躲着她,她在晚宴上心不在焉地斟着酒,目光不自主地落在锦官身上,左辅握着锦官执箸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锦官笑着软倒在了他怀里。她的手一颤,酒倾在了杯外,遂连忙低头去拭。锦官回房的比先前都晚,也总是拣庞生在的时候。往往在她已经歇下后,她在半昏的光影里睁着眼怔怔地看锦官沉默地更衣睡下,看得久了,便觉得眼里起了一层雾。

她把锦官堵在屋里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恐惧,喉头涌上的滚烫让她几乎发不出声,“为什么……”

“霍大人既有心待你,你跟了他不好吗,将军这次是没允,但过些时日不指也就应了,有什么不好吗。”她面上浮起悲哀之色,“我没有想要他待我。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你说你会……那时你说过的。”锦官的神情似笑又似在哭,“可是那些,那些,都不是真的啊。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滞了一滞,恍若未闻,口里反反复复只念着一句你曾说过的。“你何苦要做出一副我负了你的样子,”锦官的音调里有了一点冷掉的意味,“你真的以为我都不知道吗,赵琅华。”

“你的汗巾子上绣着他的名字,你在我床上的时候,念念不忘叫着的还是冬郎。你现在倒做一副痴心的样子给我看,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所以你就百般委曲勾搭左大人。”她身体一寒,话一出口就后了悔。她抬起手想抚一下锦官的脸庞,指尖终是落在了一寸外。

“你从来就看不上我。”锦官慢慢红了眼眶,偏过头落下泪来。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答。锦官上穿一件烟青色对衿儿袄,露出的一段颈上的肌肤因激动而泛着红晕。她猛然伸手去解她领口的盘扣,锦官挣扎着推搡她,尖声叫道,“你疯了,青天白日,教人看了去怎么办。倘若再给霍大人知道……”她制住她,发狠地把人推在桌案上,“你若不应,不用等霍平告诉,我自去回禀将军。”锦官眼神顿时一片凄惶,避过脸去不愿看她。

锦官的后腰硌在案台侧沿,磨得生疼,却浑然不觉,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桃树,再过一个月,应是花满枝头了吧。她突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惊慌地放开了锦官,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她看见锦官木然地看着她,眼珠迟缓地转过来,那眼中的平淡看得她心惊。锦官看着她,轻声说,“我冷。”

她崩溃而逃。

她就那样丢下锦官踉踉跄跄地奔出门去。轱辘把悠悠转了几圈,井绳绷紧了又松开,她立在井边,失声恸哭。胃中拧绞着她疼出一层冷汗,痉挛着直往上翻。她站不住,撑着井沿跪在地上,然而她腹中又无物,只本能地剧烈干呕起来,食道抽搐得恨不能将脏腑具翻倒出来。血液从四肢褪去,她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扣着井橼的手麻的没了知觉。水面上映出的脸面白如纸。

可是当初,当初,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你在等他吗?”庞生问。她绣着一枝白芍药,面前的女孩子让她羡慕得心口疼,她微微错开眼,眉目舒展,“我不知道。锦官总说,我们最好的归宿,就是遇上个慷慨的军爷,待到战事结束,愿意赎我们除籍。”那人的名字被她念的格外干涩,她忽然想起那一日锦官吻下来,她的气息缠在她身上,那时她的发梢掠过她的颌角,她俯下的头颈弯出一个纤细脆弱的弧度,乱了她的心。她缓过神,带着些歉意地对庞生笑笑,“其实你别看锦官平日来嘴上泼辣,人却是极好的,刚来时那几日服侍大人,全仗了她对我十分照顾才熬得过来。”

她对她很是照顾,她却当了真。

她被带走的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不常在将军身边侍酒,纪公公也不常来将军中帐。这个巧合未免太巧。待她努力回想时,却发现根本不曾细听他们说了什么。她模糊记得纪公公对将军提到了什么体贴人、割爱之类的字样,可是那些词,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下一刻她已经被两个小黄门拉扯着请了出去。将军自始至终,不曾出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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