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圭屡拒刘虞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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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虞为何大怒,原来郭逊呈给刘虞的这封信,是刘虞之子刘和写给他的。

——那话又说回来,刘和既是刘虞之子,为什么会在袁绍那里给他写这封信来,是因为刘虞和袁绍出於同样心思,想和袁绍结盟,因此把刘和之前派到冀州去了么?自然不是。

这话得从两年前袁绍欲立刘虞为天子这件事说起。

两年前,也就是初平二年,那时今天子刚刚继位登基,还在董卓的控制之下,当时的冀州刺尚是韩馥,袁绍仍然只是渤海太守而已,诸侯起兵,共同讨董,因为今天子继位,不合袁绍之意,加之又在董卓的操控下,袁绍遂与韩馥等商议,以为天子被董卓带去长安,路远相隔,消息不通,甚至连天子是否还活着目前各路诸侯都不知道,而刘虞乃是汉家宗室中的长者,素有名望,所以想拥立刘虞为天子。

这是前年的一段公案,究其根本,此是出於袁绍的私心,想通过拥立刘虞为天子,一则对抗长安的那个朝廷,二来通过拥立之功,实现他成为权臣的野心,荀贞在写给曹操的信中说袁绍居心叵测,人尽皆知,其实指的就是这一段故事。

袁绍等那时议定之后,就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人,带着他们的这个建议到幽州,请求刘虞来继皇帝之位。结果张岐等见到刘虞,诉说来意之后,刘虞勃然大怒,厉色斥之,说道:“现在天下崩乱,主上蒙尘,我既身为国家宗室,又深受朝廷重恩,岂能行此不忠反逆之事?而今群雄起义兵,攻讨董贼,吾等应当努力同心,共迎天子还旧都才是,袁本初何能出此悖议?”

坚决不肯接受袁绍的这个建议。

张岐等回去冀州,把刘虞的答复告诉了袁绍、韩馥等人,但袁绍仍不死心,他还是存着“另立中央”的这个念头,於是就又建议请求刘虞领尚书事。尚书台是朝廷的行政中枢,但凡有对官员的委任,通常都是得由尚书台颁下任命,袁绍的这个建议,实际上是为了便於按照国家的既定制度来给他们众人封官。然而,刘虞再次严厉地拒绝了袁绍的这个请求。

不但拒绝,而且刘虞见袁绍一而再的遣使前来,不胜其烦,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维护自己的名誉,省的别人说闲话,这一回,他干脆把袁绍派来的说客给杀掉了。

好在这次袁绍派的不是张岐,张岐倒也算是侥幸逃得一命。

杀掉说客之后,刘虞为进一步的表示对天子的忠心,遂就选其州府掾吏,右北平人田畴和州府从事鲜於银蒙险间行,前赴长安,觐见天子,以述忠诚。

天子见到田畴、鲜於银,非常的开心。说来今天子也是可怜,想他以少年之龄,忽被董卓立为天子,然后就一直处在董卓的控制下,日日受董卓淫威逼迫,朝不保夕,天天提心吊胆,说是贵为一国之君,实连乡野孩童的日子过得都不如之,他是早就想逃离董卓,回去洛阳了,遂在田畴、鲜於银离开以后,他感念刘虞的忠心,思来想去,忽然想到刘虞的儿子刘和现在朝中任侍中之职,乃竟是生了一念,便把刘和召来,私下里偷偷地对刘和说,叫他回幽州去,请刘虞领兵来长安,接他回洛阳。

却说这天子也端得是年幼无知,袁绍等人各自拥重兵,联兵数十万都不来打长安,个个心怀鬼胎,坐视他被董卓控制而不管,只一个远在幽州的刘虞,其人就算真的忠心耿耿,难道只凭其一人,就有能力把他从长安救出,再次复兴大汉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再说回来,要说天子年幼无知,倒也不尽然,从他派刘和去找刘虞,而不是让刘和去找袁绍、袁术等人帮忙,则可以看出,他对袁绍这些所谓“世受汉恩”的高门士人是非常的失望,知道他们是靠不住的。

这些且不必多言,只说刘和接了圣旨,便从长安城里出来,悄悄地奔幽州去。

从长安出来入山东,主要是两条道路,一条是出潼关,一条是先向东南行,到商洛县,随之由此经武关而出关中。潼关,刘和自然是无法从那里过的,潼关是长安东边的重关,有严兵把守,那么他就只有经武关这条路可走,而武关邻南阳郡,从武关出来后,首先到达的南阳郡的地界,需要再从南阳北上,经颍川和河内等冀州等郡,最终才能北上抵至幽州。

却就在刘和千辛万苦,一路上不但要躲避董卓兵士的盘查,且还不知道遇到了多少股盗贼,可谓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到了南阳后,袁术彼时已占据南阳,刘和不免要去见一见他。原本刘和想着,可算是到自己人的地盘了,总能歇上几天,洗洗长途之苦,但浑然没有料到,袁术见到他,知了此个消息,居然听从了他谋士李业等人的意见,把刘和给扣留了下来!同时,袁术按李业等的进言,自己派人去幽州见刘虞,把刘和带着圣旨,天子召他勤王救驾此事转告与之,告诉刘虞,说愿与之一同联兵去长安救回天子,叫他派兵来南阳郡,与自己会合。

话到此处,就得说上一句,袁术为何会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袁绍挟袁氏之名,今於海内的名气一时无两,远远高过袁术,袁术对此嫉妒不已,如此,他要想自己的名望盖过袁绍,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就是有“大义”在手。而天子的圣旨,自就是最好、最高的“大义”。现在天子下诏,召刘虞过去救他,袁术如果参与其中,并且成为主事者的话,那么在他看来,他就能借此为号召,命令袁绍、张邈、荀贞等等这些山东诸侯一起听从他的命令和指挥了。

这确是袁术打了一番好算盘。

袁术的使者到了幽州,当时公孙瓒和刘虞两人还都在蓟县城中,关系尚没有闹得像现在这么僵,公孙瓒闻知此讯,他却是看出了袁术的不怀好意,知道袁术绝无勤王之心,不过是欲扯虎皮做大旗罢了,就急忙阻止刘虞,不要听从袁术的话,派兵去南阳,跟他一起去救天子。

公孙瓒说的这些,刘虞岂会不知?可天子有诏,刘虞不能不遵,他如不遵,事情传开,那他就是不忠於朝廷,他在幽州一贯以来的宽厚长者、忠君爱国的形象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被人非议,不利於他在幽州的统治,於是,他便没有接受公孙瓒的意见,执意派兵去南阳。

公孙瓒时与袁绍已经敌对,他还想着利用袁术、袁绍兄弟的不和,来得到袁术的帮助,与袁术结盟,结果刘虞不听从他的建议,非要派兵去袁术那里,如果刘虞派去的兵马,把他劝阻於刘虞这件事告诉袁绍,那袁术肯定会衔恨於他,而不肯再与他结盟。

公孙瓒懊悔不已,就接受了自己帐下长史关靖的建议,赶忙派人倍道兼行,赶在刘虞的兵马到达之前跑到了南阳,告诉袁绍:“董卓兵强,便有刘幽州之兵,公料来定也难以接天子回洛阳,如今上策,不如扣下刘幽州所遣之兵,犹能充实公之军力。”

袁术听了这话,觉得公孙瓒的这个建议不错,便就采纳,把刘虞派来的兵马全给扣留了下来。

却是袁术、刘虞、公孙瓒三人的这一段旧事,当真是令人忍俊不已,哭笑不得。三人所使尽皆昏招,没有一个是好的谋策。就是中人之智的人,大概也不会如此行事,当真是如那句话所说:令天下之士为之发笑。

这些也且不必多说。

只说那刘和在袁术那里被扣留了许多时日,终於在去年底的时候,他寻着机会,从袁术那里逃了出来。如前所述,由南阳往幽州,冀州是必经之地。袁术扣留刘和,已是刘和没有料到的,他从南阳逃出,到了冀州,再次让他没有料到的事发生了,他又被袁绍给扣留了下来。

却为什么袁绍也扣留他?这是因为,一则刘和是刘虞之子,二来刘和身上带着天子的诏书,不管是一、还是二,只占一条,就是奇货可居,况乎刘和两条全占?

由是,刘和再被袁绍扣留至今。

此次郭逊拿来呈给刘虞的这封刘和之信,其来历便是这般。

信中所写内容,讲的不是别事,正也就是公孙瓒遣人往去南阳,劝说袁术,把刘虞派去南阳的兵马给扣留下来此事。

刘虞原先是不知此事的,兵马前被袁术扣下来后,他只当是因出於袁术的私心,幽州和南阳隔着冀州、豫州,鞭长莫及,兵马被扣,他也没办法质问袁术,那会儿只好不了了之,只当是吃了个哑巴亏,却现下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遭曲折,他看罢了信,怎生能够不勃然大怒?

刘虞拍案怒道:“公孙伯圭欺人太甚,没有想到他背着我,居然还做出了这等事体!我说我的兵马前去南阳后,袁公路他怎么会不与我兵联手西迎天子,反将我兵和我子扣下,原因竟在此处!却他公孙伯圭的口风倒严,往日见我,对此事竟是只字不提!如此欺我,他难道心中无愧么?”

郭逊偷觑刘虞面色,闻其此恼恨之言,心中窃喜,乐观地想道:“明公与刘幽州订盟之事,看来是成了一半了!”拿出气愤愤的样子,说道,“明公所言甚是!公孙伯圭诚然欺明公太甚。莫说明公恼怒,便是我家将军对此也是义愤填膺。故是,我家将军在得知了此事之后,马上令在下前来幽州,告与明公,以防明公日后再有什么别的事,又被那公孙伯圭欺瞒!”

魏攸岂会听不出郭逊火上浇油的意味?但他还没有看信,不知信中内容,暂时也还不知刘虞、郭逊的这番对话是何意思,便先忍住不言,问刘虞把信讨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魏攸心中有了数,将信还给刘虞,瞧了郭逊两眼,慢吞吞地说道:“敢问足下,此信可当真是公子亲笔写就的?”

——刘虞尊为上公,此子刘和被称为“公子”,正是合适。

郭逊说道:“贵州公子的笔迹,刘公怎会不识?这还有假不成!”

“既是我家公子写的此信,那我家公子现下想来是在冀州了?”

“正在邺县,为我家将军上宾。”

“这样的话,那在下就有一个疑惑了。”

“足下请说,是何疑惑?”

魏攸直视郭逊,拈着胡须,问道:“敢问足下,袁公为何不让我家公子回来幽州,亲自向我家明公述说此事,却要我家公子写此信,由足下送来?”

魏攸此问,早就郭逊意料中,他镇定自若,微笑答道:“公子刘和在南阳吃了不少的苦,到我冀州后不久就生了病,病体难以远行,所以就由他写了这封信,在下代劳给明公送来。”

“只怕袁公遣足下来我幽州,还有别的目的吧?”

郭逊答道:“公孙伯圭拥兵自雄,是为不忠,欺瞒上官,是为不义,在下由冀入幽,到蓟县来的一路之上,沿途所见,多看到公孙伯圭的部曲残害民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是为残民,如公孙伯圭此种不忠不义、残民之徒者,可称国贼矣!在下今来贵州,正如足下所言,的确是有另有缘由,便是,我家将军希望能够与刘公达成盟约,联兵攻讨公孙瓒,为民除害!”

说完,郭逊起身,向着堂中主位坐着的刘虞下揖,旋即站直身子,朗声说道,“此即在下此来贵州之另一个缘由,却是敢问刘公,不知刘公何意?”

刘虞未有答话,魏攸说道:“足下此言,谬哉!”

郭逊问道:“哪里谬了?”

“礼乐征伐,皆自天子出。动兵进战,须有诏令,请问足下,可有天子诏书?”

“这个,……自是无有诏令。”

“既无诏令,袁公与我家明公皆为朝廷重臣,却如何能够不守臣规,擅兴兵戈?”

郭逊说道:“天子今远在长安,与冀、幽道路阻隔,消息难通,所以没有诏令,但是在下久闻魏君智谋之士,岂不闻‘权变’二字乎?公孙伯圭不忠不义,残害百姓,今刘公若是愿与袁公共起兵而讨伐之,其虽无诏,此可谓之‘义兵’是也,也算是仿效昔讨董卓之故事。”

魏攸笑了起来,说道:“董卓祸乱朝廷,才是真正的国贼,群雄讨之,正当其然,公孙瓒焉能与董卓相提并论?君之此比,未免牵强。”

郭逊见刘虞一直不说话,主要都是由这位魏攸与自己答话,他心中想道:“刚才我见刘幽州怒容甚盛,本以为此次与他结盟之事大概已是颇有把握,於今观来,却似不然。听魏攸话中意,他像是反对刘幽州与袁公结盟此事的。我闻魏攸乃是刘虞最为信任的谋佐之一,他既然反对,那此结盟之事,能否可成,却就不好说了。……罢了,我且直接问刘幽州心意就是!”

想定,郭逊问刘虞,说道:“在下斗胆请问刘公,对我家将军欲与明公订盟,共讨公孙瓒此事,是何主意?”

刘虞摸了摸颔下的花白胡须,沉吟了下,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足下方才所言有理,而魏君适才所言亦有理,我须得细细斟酌一番,然后再作答复与君,可否?”

郭逊还能说什么?只能应道:“好,那在下就等待明公的答复了!”

把郭逊敷衍过去,魏攸唤来府吏,领郭逊和郭逊带来的随从们暂且去客舍住下。

安排罢了郭逊,魏攸还到堂中。刘虞这时没在席上落座了,攥着拳头正在堂中转来转去,一看就是气愤不平的样子。魏攸陪着小心,说道:“明公,可是在担心公子的安危么?”

刘虞面色愤怒,握拳挥动,振动衣袖,飒飒作响,他说道:“袁公路、袁本初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愧是同父兄弟!先是袁公路扣留吾儿,现又袁本初截留吾儿。长安,李傕、郭汜等部的贼兵肆虐,虎狼之穴也,出长安而入南阳,再入冀州,沿途多经战乱,而今路上贼寇成群,可怜吾儿奉天子之旨,历经艰辛,冒着危难,终於离开了狼窝,却竟然被袁公路兄弟先后扣留!想及此,吾心悲愤!我倒也不是担心吾儿的安危,想那袁本初对吾儿定是不敢加以迫害,我悲愤的是,汉家四百年天下,到今难道却是没有一个 忠臣义士了么?”

魏攸叹了口气,没有接腔。

刘虞继续说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世受汉恩,袁公路、袁本初兄弟如此!公孙瓒,其家累世二千石,亦世代受我汉家之恩也,朝廷对公孙瓒并也十分厚待,可这个公孙瓒,不仅违我节度,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曾鼓动袁公路扣留我的兵马、扣留吾儿!……魏君,要非是在见郭逊之前,你与我说了那‘驱虎吞狼’之计,方才堂上,说不得,我就当场答允与袁本初订盟,共讨公孙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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