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灾(1 / 2)
萧远猜的没错,今年的初雪,来得太早了。
“夜降大雪,许多农户受灾,今年冬小麦分蘖期遇上天灾,一夜之间冻死了好多麦苗……”
朝会上,户部尚书王尘递了折子,滔滔不绝。
“今冬播种的小麦关乎明年的口粮,这还不是最急迫的,眼下火烧眉毛的是,暴雪压塌了屯粮的仓库,数万石粮食曝于雪原,进了水的粮食,怕是很快就要霉变腐坏。明年粮食歉收已成定局,到时候若是需要朝廷救济,我们……恐怕无粮可放。”
王尘说完,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萧远站在最前面,绛红色的官袍撑得笔挺。
“不只是粮仓。”萧远看了眼沉默的李承沣,拱手出列:“臣略在京中转了转,民房也多有垮塌,尤其是北城贫民区,尚有片瓦遮头的民户恐怕不剩十之二三。”
王尘听到这消息,心里打了个突。
原本若只是塌了粮仓,等到明年用粮时尚有几月时间可以转圜,但现下民房也多有垮塌,百姓露宿街头,这大雪纷飞的季节,怕是要出大问题。
而且,萧远的丞相府,同京城达官显贵们建在一处,都在富贵的南城,连主管民生的王尘都不知道北城受灾如此严重,萧远却一清二楚。萧远说是略在京中转了转,这一转就转到了同府邸最远的北城,雪灾一事,在这个丞相这里绝不是好对付的。
“不过是雪大了些,怎的会压塌屋顶,朕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李承沣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神情,就差把萧远伙同朝臣忽悠君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陛下有所不知啊。”萧远叹了口气,“大周雨水少,百姓盖房多是平房,平日里房顶可以晾晒粮食,但遇上这种暴雪,房顶积了几尺厚的雪,承重不及自然就垮塌了。况且许多贫民本就是勉强度日,屋顶本就破烂不堪,甚至铺些茅草勉强遮雨,遇上天灾只能听天由命。”
“萧大人所言,确有其事。”右相张甾居然破天荒地主动赞同了萧远的话,惹得萧远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张甾话锋一转,冲着萧远意味深长:“那些贫民,平日里不过苟延残喘,就是风调雨顺也常有死伤,北城治安混乱,八成就是这些贱民所为,萧大人爱去北城闲逛,向来也都体察清楚了吧。”
原来赞同不过是个引子,张甾实际上是想把受灾群众一竿子打成平日游手好闲为非作歹的贱民。连带着,萧远爱去北城闲逛,那么北城偷窃抢掠频发,也和萧远扯上关系了。退一步说,当朝重臣,却和贫民窟掰扯不清,于萧远的威望,大大有损。
出了言语上挤兑萧远,张甾还想到了更深一步。萧远这时候抛出受灾百姓,仔仔细细地讲述下层人朝不保夕的生活,无非是想为自己接下来要提的救灾造势。百姓受灾,朝廷救灾,天经地义。
户部王尘是萧远推举上位的,自然唯萧远的马首是瞻,工部是个清水衙门,在朝上半年也不见得说上几句话,萧远要赈灾,这两部定然大出风头,都是萧远的党羽,届时萧远在朝中只怕更要举足轻重。
“陛下,臣夜观天象,见紫薇星动,怕是天罚啊。”钦天监主官神神叨叨:“帝星紫薇,永恒不移,是为君道。紫薇星动,必然是人间无道,帝君降罚啊。”
“这就对了。”礼部尚书赵琦赶紧接过话茬,看了眼萧远,微微勾起嘴角。
“为何同沐暴雪,有人平安无事,有人流落街头,这便是天罚啊。上天最是开眼,若是平日里作恶多端,必然要遭报应,我看萧大人不必操心,顺应天道才是。”
萧远先声夺人,是要以大义逼迫朝臣同意由萧远的人挑头主持赈灾,但现在钦天监和礼部一通乱搅,扯出些天象玄学,把受灾百姓打成咎由自取,把天象说成天罚,萧远再为受天罚之人说清,就站不住脚了。
右相党人,眼见着赈灾与他们无益,便釜底抽薪,废了萧远支持百姓的正义性,把他接下来的话堵死。
王尘捉摸着,不禁捏了把冷汗,想看萧远如何应对。
“哈哈哈。”只见萧远朗声大笑。
“一派胡言。”
“萧大人!”钦天监臣一把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竟敢不敬天道!”
“天道?”萧远好像听见了个笑话。
他把这词放在嘴里念叨了几遍,忽然抬头盯着那人,笑道:“若按大人所言,紫薇星动是上天不满人间无道,那便是天子未能传达天意,人间秩序失衡,才惹了天怒。”
萧远转过来不再看那个老臣,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龙椅上的李承沣,眼中还带着未受的笑意:“前阵子陛下一意孤行,不在京中坐镇,非要御驾亲征跑去边界同南越人打仗,紫薇星动说的就是这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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