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狠心么笑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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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俊臣将他们关在牢里[r1] 。本来承诺认罪免死的,如今全不认了,只等秋后行刑问斩。好在朝中仍有正直的臣子,他们找来冤死宰相乐思晦的小儿子,安排他觐见皇帝。那个孩子还不到十岁,因父亲的案子被牵连,发配司农寺为奴。

年纪虽小,这孩子却不怕事。他在大殿上不卑不亢,字字铿锵:“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

他说,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挑一个最信任的臣子,把他交给来俊臣。不出三日,这人必定承认谋反。

武曌沉默了。

那□□毕,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眉宇间尽是云雾。坐于政务殿,奏折也看不下去。良久,武曌看向婉儿,问她怎么看待狄公此人。

“狄公忠于陛下,但不忠于大周。”婉儿说。

“那婉儿觉得,我该杀他么?”

武曌何尝不知道狄仁杰心性如何,说他谋反,未免太荒谬了些。可他又是武曌亲自下诏下狱的。大周方才建立,臣子在她眼里只分出两类:为我所用的,与不为我所用的。才华、人品、能力、胆识,都没有“可用”重要。非黑即白的世界里,狄公被她划进了敌方。

婉儿记起那日微雨,她给狄公送去罗伞。狄公说,神皇陛下要他做的事,他定万死不辞。狄公说,神皇陛下当政,朝臣之大不幸,苍生之大幸。

“狄公,不能留。”她说,“要保住大周,他就不能留。”

“看来婉儿也觉得,我该杀了他。”武曌叹气。

不曾想,“不能留”三字,并不是一句话的结束。婉儿放下朱笔,抬头望她:“可是,若要保住天下苍生,狄公也不能死啊。”

那炯炯的眼神带着期冀,她是希望她的陛下手下留情的。

武曌微微皱起眉,在朝堂这么些年,遇见这般她拿捏不定的事,算得上属实罕见。事情最后的结果,是武曌亲自提审七人,为他们洗刷了谋反的罪名。可是进了“例竟门”的人,能站着出来已经万幸,官复原职绝无可能。狄仁杰被贬彭泽县令,离开朝廷。官员按惯例七十致仕,狄公这把年纪,不剩下几年了。在那个举目见日不见神都的地方,他并未敷衍搪塞,苟且偷安。史书没有记载他做了什么,只留下六个字:邑人为置生祠。

彭泽县的百姓,将他当做神来拜啊。

洛阳城的另一边,奢华的公主府中,众人通宵宴饮,日夜笙歌。太平或与面首寻欢作乐,或与文人墨客高谈阔论,仿佛与外界的萧索寒冷无关。她不觉得自己是母亲,也不觉得自己长大了,做什么都没有负疚的心情。外人看来她快活得很,只自己知道,心中似乎缺了什么。一停下,就会空出一块。于是日复一日将自己填满[r2] 。

“她也许需要你的。”

有一天,棋语忽然对她说。

“她不需要我。”公主为自己描着眉,话说的漫不经心。

“我是说——我是说皇帝陛下。她一定需要你的。”

如今,李武两家的和平浮于表面,暗中的争斗早已露出痕迹。李旦降为皇嗣,虽说住在东宫,却没有太子的名分。武承嗣又是献祥瑞,又是巴结薛怀义,又是暗中陷害旧臣,想做太子的心路人皆知。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武家王朝,如今皇帝迟迟不动作,显然是犹豫了。

太平是李家的女儿,也是武家的媳妇。嫁给武家人,原本就是连结两家的棋子。她的身份太特殊了,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她还是武曌的亲生女儿,是她最宠爱的孩子。此刻太平不能急于表态,唯一可以做的,是跟紧母亲的步伐。仅仅收敛锋芒根本不够,她早已用薛绍的生命证明了这点。

也是,现在没事做,不如做些什么。

入宫,说是陪伴母亲,免不了会参与一些政事。入宫,就是又能见到婉儿了,虽说这次并不是为了她。想到这些,太平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共同经历过那些事,再见面,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薄雾弥漫在宫城。婉儿在政务殿整理着案卷奏折。她听见脚步声,想是圣上已然驾到,起身下去迎接。看到来人,不免怔了一下。

“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昨日就来了,”她镇定得过头,显出几分掩盖的意味,“恰好昨日你休息,不在这里,没看见罢了。”

这句好像答非所问,其实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论为何而来,不是为你而来。

“公主不好好在府上呆着相夫教子,往宫里跑做什么。”婉儿挤出笑容来,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于是太平也笑起来:“婉儿,你一个五品女官,管得还真宽。”

“设这才人的位置,有一项职责便是劝导公主,免得她误入歧途。在其位谋其政,有何不可?”

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见招拆招。好像校场比武似的。这一套招式耍下来,还要面不改色心不跳,于是脸上都挂着笑容。仿佛不笑便是败了下风。

“你不是说,才人陪侍的,是未出嫁的公主嘛。”

这一击有些狠了,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婉儿皱了一下眉。她无言以对。这唇枪舌剑的斗争中,一着不慎败下阵来,此生还是第一次。

“怎么,只准你为圣上出谋划策,不准我为阿娘分忧解难?她可是我的亲阿娘,又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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