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7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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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皇帝从知道宝珠怀孕起,便琢磨过不知多少回,若是个男孩,便取名“珽”;若是女孩,便取名“琰”,小字仍叫“晏晏”,算是成全了宝珠的执念。

宝珠却觉得不好,噗嗤笑道:“您怎么不直接取作'玺'呢?”

又温柔了神色,轻抚着怀中小儿凝脂似的脸蛋,说:“还是先取个小名儿混叫着吧,就叫元宵?”

皇帝道:“他虽是元宵节夜里发作的,但毕竟十六一早才落地,叫元宵不如叫元子,一年四季都有的。”

那是圆子。元子一词,本是天子嫡长子之意。

生孩子之前,宝珠有意不去想这些,到了如今,也是时候理论了。

“元子也好。听老辈儿说,正月十六是忧闷之命,我想,大名还是别起得重了,免得妨着他。”

她看向皇帝:“我只想他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好,名利地位原是锦上添花之物,若要因这些起纷争,不如不要的好。”

皇帝皱着眉笑问:“怎么?那玄赜来住了几日,倒把这等习气传来了?”

揽了揽宝珠的肩膀,道:“他的命数如何,不在于八字,而在于血统。该是他的,终将是他的,什么纷争不纷争,都无法左右。”

宝珠有点无名火气:“他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

皇帝噎了一下:“你瞧你,闹得像谁同你争他似的…”

宝珠别开脸,只抱着孩子慢慢拍着,过了一阵才说:“您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我却只有这一个亲人。”

只有这一个亲人?皇帝愣住了:那自己呢?经过了这么多事,在她心里,他依旧是外人。

就连当初肯从陵庄回来,住在这国公府里,也不是因为他,是不想折腾孩子。

多可怜,要跟个还没洗三的毛孩子争高低。

宝珠也渐渐觉着了这沉默,回过头来,眼眶红红的,迟迟地觑他的神色。

她这个样子,皇帝到底说不出重话来,借着小篆在外头求见,起身避了出去。

小篆站在院里,见皇帝脸上颜色不对,越发谨慎几分,行过礼,向身后比了比,道:“皇爷,这些是宁妃、孟昭仪、秦容华送给夫人的贺礼。”

皇帝漫然瞧了一眼:太后打头表了态,这些妃嫔们才敢从善如流,又有意避嫌,不敢送入口的东西,不过是盆景、玉石、衣料等物,不算顶好,过得去罢了。

“恪妃呢?”

小篆把腰哈得更低些:“恪妃尚在禁足,按说,一应东西都不能传递出来…”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若卖个乖,投了皇爷的好,还禁什么足呢?小篆觉得这位娘娘的性子也太梗了些。

皇帝冷哼了一声,说:“她如今倒做出安分守己的样子来了。朕原想趁着喜事,解了她的惩处,既然她自己没有这样的意思,待后日洗儿会后,回了宫还是一切照旧吧!”

听听,这就是跟帝王叫板的下场。小篆连忙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据钦天监说,后儿是个阴天,依旧是冷,奴才想请皇爷的示下,是让娘娘们各自乘暖轿呢,还是派马车呢?”

皇帝正往前院儿走着,听见这句停下脚步来,侧首瞧了他一眼:“梁总管,如今差事当得越发有谱,专拿这个考校朕来了。”

小篆单是听见“梁总管”三个字,已然吓得两腿一软,“扑通”跪倒下来,便把皇帝的靴子一抱,登时涕泗横流:“奴才不敢!奴才万死!”

“得了!”皇帝嫌他德性难看,踢了一脚:“干嚎什么!起来。”

皇帝其实门儿清,小篆想问的,是要不要皇后前来。

他忖了忖,说:“马车到底比暖轿宽绰舒坦,她们几个位份差不多,派两三辆车一道接了来,脚程也快些。”

说话间进了前院正厅来,洗儿会便预备在此处办。

面阔五间的厅室未设隔断,初春里看着本应难免疏朗清冷,眼下却被装点得温暖鲜焕,目之所及不是织金镶宝的,便是披红挂绿的,端的是繁华富贵至极。

俗便俗吧。人生在世,这样俗气温暖的热闹能有多少回?

有几个宫人在角落忙活,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气儿:等洗儿会结束,大伙儿不但有厚赏,宴会上的这些金银也会连着洗儿钱一股脑儿散下来,图个吉利。

小管事儿见皇帝来了,赶紧上前行礼,以候皇帝垂询。

皇帝没说什么,该吩咐的提前就吩咐过了,这会儿大致扫过去,还算满意,便挥挥手,让他不必跟着。

该瞧的都瞧了,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忽然一股凉风吹进来,原来是一扇窗没关对,皇帝抬头瞧了一眼,小篆忙支使人去关上:“大喜的日子,且饶你一次,明儿可把风向看明白了,再凉着小皇子,咱们一并算账。”

话才撂下,一回头,皇帝已经又往后院儿走了。

啧,终归记挂着夫人哪。

皇帝到了东厢房外,就听见里面几声咳嗽,哪等得及旁人打帘子,自己掀了进去,正撞上麴尘捧着玄狐斗篷出来。

麴尘赶紧刹住脚,退后半步蹲了福,说:“刚起风了,夫人派奴婢送斗篷给您,您受凉了不曾?”

皇帝心里一暖,说没有,接着往里走:“怎么咳嗽起来了?”

麴尘抿嘴偷笑:之前她看宝珠的神情,就知道这两个人是闹了别扭,好在嘴上再怎么着,心里头还是彼此关心的,这就好了。

一面答道:“是小皇子呛着了。”

皇帝“哦”了一声,进了内室,见宝珠正给元子拍背,便上前道:“你累着了,我来拍一会儿吧。”

宝珠总算后知后觉,孩子生下来,还没让他抱一回呢。毕竟是爹爹,自己再舍不得,也没道理拦着不许。

便伸手将孩子交到他怀里,皇帝接的姿势虽有点生疏,但不消片刻,就调整得像模像样起来,好似从前演练过许多回一般。

元子很给脸儿,做爹爹的又拍了几下后,他便不再咳了,闭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直到此时,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方才从似梦似真的期盼,化作了切实可感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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