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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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离是记得这苍冥城的,先前华夙在她面前提过一嘴,她记性一向很好,故而也记得苍冥城与阎罗殿共分了那阴间之地,井水不犯河水。她愣了一瞬,讷讷说:这不是抢了阎王的活?

又不是让你来抢,你怕什么。华夙轻轻啧了一声。

容离垂着眼,干脆站起身,支开了窗。

风呼啦一声吹进屋里,把余下那一星半点的酒气给卷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色清幽,佯装出了一种静好的错觉来。容离想了想,此世也算还好,前世她闹的动静当真不小,那时还被姒昭给瞧见了。

那时候,她战战巍巍的让小芙去找护院,把被敲破了头的容长亭给带回去,容长亭头破血流,被下人扛出去的时候,姒昭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探出身看了一眼。

姒昭此人心眼不比蒙芫少,她明面上虽一直未做什么,可私底下耍过的计谋,定是不少。

她记得清楚,那时姒昭半个身探出屋门时,嘴边噙着的笑是何等古怪。

你若不想闻这气味,让我施个术即可,何必支开窗吹冷风,冻病了如何走?华夙不咸不淡地道。

容离回头,脸上映着屋外灯笼的红光,面庞上如同浮起红晕,你不说,我又怎知你有这本事。说得轻声细语,却带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华夙却不生气,纵容一般,你不问,我怎知要不要说。

容离朝窗外望了一眼,姒昭那屋熄了灯,房门也紧闭着,再看主屋,那门亦是紧闭着,窗里黢黑一片,也不知蒙芫睡不睡得着。

她这才合上窗,脱去了身上的狐裘,弯着眼说:下回一定记得问。

华夙睨着她,敛了眸光又望向桌案,从黑袍里探出手,掌心悬在桌上,那幅市景图登时浮于桌上,隐隐绰绰亮着光,犹像是萤虫凝成的。

容离沉思了一阵,暗暗朝华夙看去,瞧见这鬼认真至极地看着市景图,一时也不敢出声。

想说什么。华夙背后定是长是眼睛。

容离微微张着唇,喉咙里卡着东西,她闷声问: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我帮你的还少么,直说便是。华夙淡声道。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道出,多少会有点儿不耐烦,可华夙口气平静冷淡,说得分外自然,哪叫人听得出半分厌烦。

容离轻声:既然蒙芫身上的傀儡香已经解了,那能不能一并将婉葵的傀儡香也解了?

华夙落在桌案的目光一动,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容离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只这么一咳,眼梢都泛了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可怜,如若当真有错,又有谁忍心责难她。

华夙回过头,定定看了她一阵,心知这狐狸又在做戏,偏偏她似乎十分吃这一套,索性道:不就是去了那婢女所中的傀儡香,我帮你便是,何必哭哭啼啼。

容离又眨了一下眼,差点真的挤出了眼泪,心里错愕想着,她何时哭哭啼啼了?

华夙面色平静寡淡,明明允了,却未迈出一步,而是侧身面向蒙芫那屋所在的位置,伸手缓缓把遮着左臂的黑绸提了起来。

细长的五指和苍白手背徐徐露出,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自半空轻点了几下,几缕鬼气凭空出现。

这几簇鬼气宛如阴沉沉燃起的黑烟,在她手边起伏着。

华夙一拢五指,那黑烟顿时凝起,化作了半只手臂,猛地朝面前的墙撞了过去。

容离睁着眼,不敢眨上一眨,唯恐看岔了什么。

鬼爪穿过了墙,消失得无影无踪,应当是蹿到蒙芫那屋子去了。

蒙芫如今腹痛难忍,婉葵应当是守在她身侧寸步不敢移的,她跟在蒙芫身侧做了不少坏事,若是蒙芫命殒,她还不知何去何从。

容离微微歪头,圆圆瞪着的眼朝华夙睨去,问道:你是不是又恢复一些了,如今已能随心操纵鬼气。

华夙没说话,半抬的手仍未落下,五指缓缓捻动着,犹像是在抽丝和剥茧,细致又认真。

容离干脆不做声,静静看着她捻动的手指。

过了一阵,华夙蓦地一招手,那穿墙而出的鬼气又穿了回来,撞墙而出时,鬼气四振开来,如墨汁化散,哪还看得出鬼爪的形态。

缕缕鬼气中裹挟着点儿不易瞧见的灰烟,那约莫就是子觉燃出的傀儡香。

眼看着那烟就要浮过来了,容离忙不迭屏息,还抬手捂住了口鼻,生怕吸入肺中。

华夙见她仓皇抬手,极淡地笑了一声,手自半空一拂而过,那飞扬的鬼气和灰烟随即化入虚空,未能余下半点痕迹。

容离这才安心地放下手,这就好了?

华夙睨她,神情冷淡,似乎在说,你还想如何。

容离捏了捏外衫袖口上缝着的狐毛,心里甚是愉悦,多谢。

华夙坐到了桌边,黑袍曳在地上,柔软得好似流淌的墨色涓流。她那松散的发辫又长长了些许,发上不知何时缠上了银饰,这银饰一戴,那黑白相间的发似乎不是那么突兀了。

容离把挂在手臂上的狐裘放到了帨架上,脱了鞋袜坐上了床,本是想睡的,可方才被容长亭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身上难受得很。

床边搁着个铜盆,盆里盛着些干净的水,是小芙放在这让她洗手用的。

容离脱得只余里衣了,暗暗朝华夙看去,只见华夙正背对着她静静看着桌案。她踟蹰了一阵,才捏起挂在盆沿上的丝帕,把手浸进了水里。

这水很凉,她指尖才触及水面,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抿起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手背全没进了水里,捏着丝帕旋了一下手,水声轻轻响着。

本该静静看着市景图的华夙蓦地出声:你在做什么。

容离忍着冻,讷讷道:想擦擦身。

你是忘了自己身子有多弱了?华夙侧过头,却未往身后看,后移的目光陡然止住。

容离搅了搅帕子:没忘。

华夙站起身,黑袍在地上曳动着,她缓步走近,在容离面前顿住。

容离手还在冷水里泡着,仰头看她,一时间好似手指已没了知觉。她眼看着华夙倾身,气息陡然一滞,却见华夙未碰她,只是把手也探进了铜盆里。

华夙伸出一根食指,在凉水中旋了一下,登时这水上冒出了热气,转瞬就变温热了。

容离愣了一瞬,忙不迭敛了落在华夙面上的目光,朝身前这铜盆看去。

屋里烛光黯淡,连带着这盆上氤氲的水汽也变得晦暗不清。

何必耗费鬼气容离猜出华夙已恢复了不少,可也不该这般消耗鬼气。

无妨。华夙收手,在盆上轻抖腕骨,沾在手上的水珠轻盈盈地落回盆里。她再度转身,又坐回了桌案边上,琢磨那市景图去了。

容离拧干帕子,慢腾腾地褪去一边袖子,时不时朝华夙望去一眼。

那鬼肃然危坐,不曾回头,而她,默不作声地擦起了身。

翌日,小芙叩门进屋,战巍巍地端着沉重的铜盆,肩上伏着一只小黑猫。垂珠不甚安分,趴在她肩上时动个不停,等进了门忽地静了下来,好似被吓着了一般,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容离昨夜虽被容长亭吓着了,可夜里睡得还算安稳,故而早早便能醒来。她坐在床上,看见了小芙肩上的猫,摇头道:怎把它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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