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1 / 2)
喻见寒,你也有今天,简直大快人心!是清朗的女声。
杀了他,魔头必伏诛,以血祭苍生。
谢迟几乎恨得全身都在战栗,咬牙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他从没想过,莫名出现了如此多的心魔戾气,而其中的仇恨、妒忌与恐惧,竟全都来自那人用命守护的他们。
喻见寒控制住了心魔渊的戾气,但他们从来不曾想到,最致命的刀子,竟来自身后。如今阻拦住一切的魔息戾气,竟源自脚下修士的仇恨与妒忌。
明明他在保护你们,为什么!
明明活下去比死去更痛苦,你们凭什么这样!
谢迟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他最珍惜的人正被漆黑的汪洋吞没,而他们死死守护的人,却在毫不掩饰宣泄着恶意。
*
杀了他!
谢公子,杀了他,不可让魔头继续逍遥!
眼见大功告成之际,变故陡生,所有修士直接撕毁了表面的平静,他们赤红着眼,如同夺命恶鬼,纷纷怒吼出声。
越延津愕然地看着周围骤然疯魔的人群,他几乎失声,伸手拽住一名修士,怒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没有看出来吗,喻剑尊以身为祭,他在救你们!而你们却想要他的命?
那名修士一把甩下他的手,他眼中遍布血丝,脸上是一种扭曲的神色:可他入魔了,便是我等死敌。若是谢迟能杀了他,除了这个祸害,那便最好不过了!
他是被逼的,一切都是阴谋。越延津还在据理力争。可下一秒,他被狠狠推搡在地,罪魁祸首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厉声道:只有喻见寒死了,我们才能活。
是了,越延津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人在乎剑尊如何入魔,东妄海的真相是什么,冷漠摆布世人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他们在意的,不过只是结果。
只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
满身狼狈的修士坐在地上,他满眼含泪,抬头顺着缚灵绳看去。只见浅黑的怨气戾气从身旁众人身上剥离,丝丝缕缕地顺着金绳蔓延而上,然后死死扣住缚灵绳的末端,彻底封堵了万灵锁阵。
太荒诞了,喻剑尊与谢迟舍命布的阵,最后竟然毁在这些人手上
谁能想到,被救者的忌惮、恐惧甚至愤恨,让他们明知道喻见寒在舍命相救,却依旧打心底里,一遍遍地祈盼着他死去。
可真让人寒心啊。越延津举手遮眼,掩去了满脸泪痕,他似哭非笑,袖下传出越来越大声的讽笑。
俗人鼠目寸光,却没看懂若是喻剑尊死了,他们一样无路可逃。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又为何救苍生。
越延津缓慢地放下了手,他低头摩挲着衣袖上沾染的尘泥,出神片刻,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再度笃定决绝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与旁人疯狂地慌乱焦灼,周身不自觉生出戾气不同,越延津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意,他的眼中湿润,心中却莫名安宁下来。
他清醒地将手中的怨念汇入深渊。
不可救,便不救。
第53章 深渊梦(四)
缚灵绳被阻止,万灵锁阵无法成型,所有修士的心情都从天上直坠入地,大喜大悲之下更加恐慌,惧意恨意更深
于是,更加磅礴的心魔怨气直冲天际,源源不断地汇入喻见寒所处的漆黑旋涡中,映衬着金莲的光芒越发黯淡。
谢迟几乎竭力,他几乎透支了所有的力量,枯竭的经脉隐隐作痛,但依旧在顽固地坚持着。哪怕死,他也不能放弃。
如果喻见寒知道,他们所有的牺牲都做了无用功;如果他知道,他拼死护住的人,转头却要他的命,该是多难过
这种滋味就像一场刮骨剖心的酷刑,谢迟能忍下所有对自己的污蔑,因为他向来总将苦难归咎于自身,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该被抹去的污点。
但喻见寒不是,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应该遭受这些。
在这一刻,谢迟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错的不该是他们,是所有不辨黑白、麻木自私的人。
可是,哪怕再恶心再绝望,他必须要救他们,这是那人最后的愿望,他一定要完成。
谢迟一遍遍地挣扎,但心魔息越来越强,在无数戾气的钳制下,缚灵绳竟一点点地被往下压去。金莲凋谢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蛾,奋力绝望地挥舞着翅膀。
终于,被束缚的喻见寒动了,他轻扬手,一道银光裹挟着万钧之力破空而出
剑尊的佩剑栖来,从漩涡中飞身而出,直扑金莲中心。
咔嚓琉璃破碎声轻灵地响起,清清楚楚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下一刻,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天际边落了一场无边无际的金雨。
巨大的风浪将众人掀翻,一袭红衣像是折翼的凤凰,从天上坠落。越延津强撑着施展御风术,将人拉了一把,让他能借力落在不远处的安全区域。
他踉跄向着那里走去,还不曾到,却见不少修士围了过来,想上前问候搀扶。
谢迟脸色苍白,但脸上却是冰冷的厌恶,他抹去唇边的血迹,缓缓撑起身子。
谢公子,这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终于有人耐不住开口了,就像是江河决堤般,一时间周遭嘈杂起来,闹哄哄的如同凡间集市。
是啊,不是能杀喻见寒吗?
完了,剑尊不会将我们全部杀了吧!
你们还想杀他。谢迟无端发笑,他的眼眶泛红,极尽嘲讽地笑道,知道最后阻碍万灵锁阵的戾气,究竟从何而来吗?
他的话一出,周遭的聒噪慢慢安静下来,众人提着心竖着耳朵听他解释。
谢迟俯身向着身旁的灯盏探手过去,一滴泪不经意地落在地上,他缓声捅出了最后的扎心刀刃:那都来自你们啊。他咬牙,一字一句从齿间挤出:是你们最诚挚的祈盼。
如果你们能多一点慈悲,能有一丝不忍,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谢迟突然又想起了朝灵鹿,和那个为了救同门跳下熔炉的无名修士他们所救的那些人不也是,祈盼踩着旁人的血肉往上爬吗?
原来从古到今,这群人只是换了皮囊,内心丝毫不变。
长明灯一名修士看着他手中的灯盏,霎时愣住了,喃喃出声。
所有人顺声望去,待看清的瞬间,周遭顷刻雅雀无声,凝固成了一滩死水。只见佛门至圣的不灭明灯,如今灰扑扑地躺在谢迟手中,早已裂痕密布,油尽灯枯了。
他们亲手扼杀了自己唯一的生机。
谢迟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擦拭了一把灯盏上的灰,垂眸客气道:没关系,就是没有它,你们的夙愿很快也会完成了。
他抬头看向了远处,那里的魔息凝成凌冽罡风,旋涡中央,沾血的白裳若隐若现。而正西方向的半空中,停驻着一柄魔气横绕的出鞘银剑。
谢迟不再迟疑,他随手将长明盏递给一旁的越延津,举步向着那人走去,同时给出了最后的建议:诸位还是回去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道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