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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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前一日的傍晚,映照着夕阳沉没的昏黄霞光,一点朔光如星子坠地,径直没入了层层云海之中。

不料次日,恰似日月循环,落下的星子再度从云间飞掠而上,入了浮虚宫中。

宫殿如张嘴的巨兽,它吞吃了那道朔光后,便沉默下来了,但一种极其沉闷的威压却蔓延开来,就像是盘踞在峰顶沉睡无数年月的恶兽,骤然间睁开了竖瞳。

不安分的点心送上门了。

恶兽露出了狰狞的诡笑,露出了尖利的獠牙。霎时,数百道流光从它幽暗的喉中遁出,四面八方地急掠过去。朔光长长的拖尾相互交错,在空中织出了一张笼罩九州的天罗地网。

四海皆为我统率

那便是真正的神谕,那便是真正的天。

每道朔光里,只有简单的五个字,但所有接到传令的人,却都能明白其中重逾万斤的含义。

东妄海,谢迟。

而在层层云翳背后风波骤起的瞬间,无数朔光散入九州各处时,身处万丈凡尘中的喻见寒,正颇为闲适地捧着一份经卷品读。

他状似无意地抬头望了一眼天,只见苍穹无暇,微云和暖,似乎没有一丝异常。

但是他却知道这是鸟雀们开始呼朋引伴了。

我可等你们很久了。

喻剑尊唇边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收回了目光,继续认真研读手中的经书。只见深蓝的书封上,却歪歪斜斜地用血墨落着几个字

宁心咒。

凝心静气祛邪息杀心重的人,只能靠它来养养脾性了。喻剑尊微微感叹。

第27章 善因起(八)

我说你得寒酸成什么样,才会来这醉仙楼点不要钱的白面馒头?一个弟子讥讽地笑道,他故意一挥袖,桌上几个圆滚滚的包子便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沾上了灰。

于是,身后的人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他们身着绣云纹的内门弟子衫,腰间的佩环一个比一个精致,走动起来玲珑作响,颇为风雅,不似修士,倒像是大族里的富贵公子。

此次前来历练的,皆为承昀宗的内门弟子,他们之中,确实无不出身显赫,可偏偏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同门穷光蛋。

活像是凤凰群里闯入了一只格格不入的灰雀,误入者还唯唯诺诺又木讷寡言,让人忍不住想要嘲笑排挤。

被嘲讽的那人却没有吭声,他像是一潭被人忘却的废弃深湖,能安静又沉默地吞下所有投入其中的恶意。

他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俯身垂眸,将地上沾灰的馒头一个个拾起,小心地掸去灰尘。

不会吧不会吧,掉地上的还捡吗?

活像是没吃过东西,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吧。

啧,这种人简直丢尽了我们承昀宗的脸,回去得让管事将他除名。

恶意与嘲笑像是海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它们直指那个孤独伫立的身影,恨不得让他无地自容,最好一头撞死以示清白。

够了。

突然,一句温和的呵斥响了起来,像是号令一般,霎时彻底平复下了嘈杂的场面。

一名青年缓步上前,他皱起眉,严肃地扫视了身后的弟子一眼,目光中是隐约的训斥,欺凌同门,成何体统!

四周的浪潮停歇,霎时鸦雀无声,而蹲在地上的那人却丝毫无动于衷,他伸手探向最后一只馒头,却见一只修长的手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只手小心地拾起了东西,学着他的模样,掸了掸灰,然后递了过来。

地上那人终于舍得仰头望去,他见到的却是一双带着善意的眼睛,与略带歉意的笑容。

抱歉,他们不懂事。

没关系。他弯了眉眼,笑着回答。

谢迟从梦中醒来时,那一双眼睛似乎依旧浮现在他的眼前。算起来,自从出了东妄海,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往的事了。

他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润喉,清凉的冷意入腹,却根本熄灭不了那股由心而发的焦躁。

一杯茶饮尽,谢迟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在这些时日里,他私下也打听过林郁的消息,可正如喻见寒所说的,世间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千年前入东妄海的,就是林郁。

至于谢迟这个名字,就只是昙花一现的魔修新秀,他在史料小传里,只有寥寥数语。

于东妄海胜九宗后,下落不明。这便是对他的唯一定论。

但他却没有丝毫不忿,因为当年参与之人,存世的都已经成了一方大能,他们定然知晓林郁入东妄海燃灯的传言,或者说,这则消息便是他们默许流传的

既然如此,谢迟自然也不会拆穿这桩谎言,因为他的名声与林郁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是谁去的东妄海根本无足轻重,况且,谁又会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魔头,会甘愿去守心魔渊呢?

林郁是个好人,当年他伸出的那只手,是谢迟一生中第一次接受到的旁人的善意。人若一直在黑暗中行走,见到了光,便再也不能忘。

他们说,君子当知恩图报。那时他还不懂,也曾伤害过林郁,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自食恶果。

所以尽管很在意林郁的下落,他却也不敢让喻见寒去寻找线索,更不敢在那人面前,再次提起当年东妄海燃灯的话题了。

喻见寒固执又认真,若是他执意要查明当年之事,最后很可能会不管不顾地揭开真相这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这个问题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成为了一根化不开的刺。

温秉言身故,林郁去了哪儿呢?他又能去哪儿呢?

而谢迟怎么也猜不到,他所惦念的故友,竟就在与他不过一院之隔的地方。而相较于他的担忧,他记忆里绝善的那人,却正向不自知的猎物磨着锃亮的利刃。

仅隔着几个院落的一处客舍内,顶级的隔音屏蔽阵法微微闪着光,主人还谨慎地在院外两丈的地方布置了警戒的结界,只要有人靠近,他便能第一时间接到传信。

本该只有一人的屋内,却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

你是说,南箬确实是死于意外?娇媚的女声从水月镜中传来,带着隐约的嗤笑,你莫不是想替那姓谢的遮掩吧。

被质疑的青年却不慌不忙,他有理有据地缓声解释。

我去寻了佛恩寺的长老,在揭碑大典前用曳禅花,确实是他们商议后集体同意的决定至于送来曳禅花的修士,也由姚孟澜长老审问过了,他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虽说我与真人一样,也不想见到谢迟出来,但此事发生在东妄海异动之前,若是强行说与他有关,但也属实牵强。尹玉真人若是不信,自可前往探查。

尹玉真人

只轻飘飘的几个字,但若是有旁人在这里,定然会骇得瞪大双眼。这个名字听上去温润婉约,但在尹玉之前,却是修真界连提都不敢提的称呼血毒娘子。

她是已经隐世多年的魔修大能,脾性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恶名无人不知。当年,只因过了宵禁时分,她夜间入城被守城将士阻拦,便勾着娇笑,一夜屠城百万民众,举世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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