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10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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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一个人再也开不了口,最快,也是最保险的法子,便是杀了他。

在闹市里,在大狱中,如若不是世子的人暗中护着,那秀才早就被打死,绝无机会活到现在。这条路本就是九死一生,秀才自己心里也清楚,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妻子和族人的安稳,否则不会说出虽死无憾的话。

“既还活着,那便送他出城,与他妻子团聚。”陆则倏地开口。

严殊直听得一愣,抬起头望向陆则,见他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神色,心中却不由得一松,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松。

陆则说罢,却什么也没说了,径直出了门。严殊匆匆将事情安排下去,看了眼天色,急匆匆朝一处赶了过去,等他到时,余谦正坐在十里亭里。

严殊上前,余谦身侧那侍卫见是他,拱手朝他道,“严先生。”

严殊颔首,看了眼没什么好脸色的余谦,到底惦记着点同僚之情,朝侍卫道,“我来和余先生道个别。”

侍卫听罢,便走到一边,避开了些。

余谦见状,冷哼一声,“严明生,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严殊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来送送你。岭南多雾瘴,你此去一路小心。”

余谦却不买账,冷硬道,“用不着你严明生来假好心,就算命丧岭南,我亦不觉得我有错。”

原严殊不想跟余谦争执,同僚多年,余谦这幅恃才傲物的臭脾气,他早就习惯了。此人有才,尤其善于利用时势行图谋之策,这一点,连他都要略输一筹。但见余谦死不悔改的样子,严殊忍不住开口,“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余谦冷笑,“我有什么错?我错就错在,跟错了主子。原以为,他陆既明志在天下,与我志同道合,我效力于他,为他谋算,却不料,他也不过如此,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不顾天下大局。宣帝昏庸,好好一个皇帝,只知修道,北地战乱多年,皇室可做过半点努力?他们连北地都不敢踏足,囿于顺天,歌舞升平,不顾北地民众死活。你不会以为,陆既明只是想废了那废物吧?他图谋那位置,我替他争,替他谋,我有什么错?这烂天烂地,我早想掀了这天,搅了这地了。他陆既明有野心,有权势,我奉他为主,为的并非那一份从龙之功,不过是以为,他曾亲至北地,见过北地百姓如何凄惨度日,便肯为他们争。我问你,我有什么错?我的亲人,我的族人,难道他们就活该死吗?!”

严殊听得愣住,他与余谦同僚多年,但并不知他来自北地,只知他无家小,也无亲人,一门心思扑在世子安排的事情上。他顿了片刻,才回道,“你有错!世子动怒逐你出京,确有世子夫人的缘故,但并非全部。你口口声声为了黎民,那我问你,那得了时疫的孩童,他的母亲,那些沾染时疫的百姓,难道他们,就不算黎民了吗?他们便该为了大局去死吗?你说宣帝昏庸,不顾百姓死活,沉溺仙道之术,那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皇帝?你想要一个有勇有谋,心怀天下的皇帝,想要一个能改变梁蒙对峙局面的皇帝,想要一个能救北地百姓于水火的皇帝。我不敢肯定,世子会不会是。但我知道,一个为了那个位置,不折手段,甚至觉得利用时疫、牺牲几个几百个人换取更大的利益也没关系的世子,绝不会是你心里的好皇帝。”

余谦僵住,一时哑口无言。

严殊接着道,“至少我很庆幸,世子他不是。他有血有肉,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我才甘愿奉他为主。”

“我言尽于此。山高水长,你此去一路,好自为之。”

严殊说罢最后一句,转身走了,留余谦一人呆立于十里亭,长久怔愣未语,直至侍卫才催,才上了马车,远赴岭南上任。

第137章 葡萄

不等江晚芙再派人去传话,几日后,常宁自己便来求见了。进了门,行过礼,便将那丫鬟茹云兄长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地主以徐家欠钱不还为由,写了状词,报了官。属下从茹云的阿嫂处得知,确有这么笔银钱,是茹云祖父在世的时候,跟那地主借的外债,但早已如数归还,存有据书。县官看了那据书,已经将人放了。”

民间有句老话,叫“破家知县,灭门刺史”。

别看知县只是区区七品小官,连给皇帝递奏本的资格都没有,但对普通百姓而言,那是得罪不起的父母官。就像这案子,倘若没有常宁出面,光是茹云阿嫂自己带着那份据书去官府,连衙门大门都进不去。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讲的便是这个了。

但江晚芙也只是一介闺阁女子,看见了,伸手帮一把,她看不见的,自然还多了去,也没法子计较什么。她想到这些,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是没说什么,客客气气道,“劳烦侍卫长了。”

说着,又让惠娘拿了一盒白芷糕来赏常宁。

常宁倒是不嫌弃,他是世子的人,世子夫人安排他跑个腿,那都是分内事,且他前几日才受了世子的罚,如今夫人赏他,他哪里还敢挑三拣四,高兴都来不及。再说了,糕点也有糕点的去处麽。

常宁笑着接过去,见江晚芙没什么吩咐了,就跟着惠娘出去了。

一出门,却是刚好碰见纤云。她身后跟着个小丫鬟,两人手里各抱了个匣子,是外头胭脂铺子上门送的胭脂香膏之类。眼瞅着要月底了,不等她们催,掌柜就安排人送了下月的来了。

纤云抬头,自也看见刚从屋里出来的常宁。

常宁依旧跟她笑眯眯打招呼,还是那句“纤云姑娘”。

纤云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客客气气回了句“常侍卫长”,就带着丫鬟走了。

倒是常宁,看纤云进了屋,才跟惠娘拱手告别,缓步去前院的路上,想起那日纤云来看他,虽来了,却避嫌得厉害,连门都不进,隔着门叫人送了药膏进来,连句话都没说上。等他费劲起身出去,人早都走远了。没见过这样矜持的。

说实话,以往府里也不是没有丫鬟来跟他眉来眼去的,他面上笑眯眯地,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看过也就忘了。

倒是纤云,他对她极有印象,总也想起那回世子爷跪祠堂,夫人连夜去刑部寻人的时候,他帮着隐瞒,结果没瞒住。平日对他客客气气的小姑娘冷着张脸,活似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帮着世子爷欺负了她家夫人似的,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看着就有意思极了。

常宁正胡思乱想着,人却已经到了前院了。世子虽罚了他,但活还是要干的,兄长出门替世子办事,人还没回来,他就是伤着,也得顶上。且世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也是他自己疏忽了,只觉得夫人日日都在府里,连门也不出,能有什么危险,便放松了警惕,哪晓得余先生会瞒着他。现在想起来,常宁还觉得有些后怕,那时候江郎君可是日日都来立雪堂的,得亏夫人和江郎君都没出事,真要出事了,他这条命怕是都不保了。

他算是被余先生给害了,但余先生人都去岭南了,也没什么可计较了。叹了口气,常宁不去想这些,低头看见手里还提着的食盒,进屋叫了个侍卫出来,“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在夫人身边做事……”

不多时,刚从立雪堂出来的食盒,兜兜转转便又回了立雪堂。

江晚芙倒不知道这些,叫菱枝去跟茹云说了声,便把这事给放下了。出门去了趟老夫人那里,商量重阳祭祖的事宜,下午才回立雪堂,一进门,便看几个小丫鬟围在葡萄架子边,热热闹闹说着话。

惠娘皱了皱眉,正要呵斥她们没规矩,江晚芙便也朝那边走了过去。

几个小丫鬟一回头,吓了一跳,又看见皱着眉的惠娘,忙规规矩矩行礼。

几人这一散开,江晚芙才发现她们在看什么。惠娘为了讨个吉利头,费了好大功夫才移植到院里的葡萄藤,前几日来看还青涩着的果子,在这几日的炙热下,竟是熟了。一颗颗圆滚滚的紫皮葡萄,看着便极诱人。

惠娘这几日都忙着处理世子爷带回的那些旧衣,几日忘了来看,此时一看,也是又惊又喜,“没几日呀,这葡萄竟是熟透了。”

世子回来了,葡萄也熟了,葡萄多子,这可是难得的好兆头。惠娘本就盼着自家娘子早些怀上身孕,现在也不皱着眉了,满脸笑意,一副已经瞧见自家娘子诊出喜脉的模样。

江晚芙倒不晓得惠娘想的这些,但她想起陆则离京之时,她依依不舍拉着他的袖子,他便说三个月就回来了,当时她就想,等院子里的葡萄熟了,陆则便回来了。

如今倒真阴差阳错对上了她当时的话。

这么一想,连这普普通通的紫皮葡萄,也格外地招人喜欢了。

她叫人拿了剪子和箩筐来,亲手将熟透了的葡萄串剪下,当时移栽得不多,结的果自然也少,堪堪装了半箩筐,也就十来串的样子。她挑拣了一下,拣出几串格外饱满的,叫人朝福安堂送了两串,二房、三房、明思堂等处各送了一串,又取了几串叫惠娘给院里下人分一分,剩下的便自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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