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后一次喊“何羽哥”,带着一种轻嘲的口吻。何羽颓然地坐了下来,他忘记自己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双玻璃般的眼睛,是透明的青空色,明晃晃地像是能容下整个世界,却唯独容不下自己。
何羽在协议上签了字。
关晴彩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平地嘟囔着:“公司做这么大,你分到的可比我多多了……”
何羽嫌恶地瞪了她一眼,用胳膊挡住自己的协议,“关女士,以后我们也划清界限吧。”
“哎哟,仆人家儿子现在得意了啊,也就是我们家小秋菩萨心肠,不然你配呢……”
两个人争辩不休,都红了脸。闻秋站了起来,径直走出房门,没有再给他们一个眼神。
送走了关晴彩和何羽,闻秋又联系了丧葬公司,讨论葬礼事宜。除了身体上的疲累,他的心也空空落落的,好像有一部分东西被永远地抽走了。那些人的离去和死去,都代表着一段过去走向消亡,从此它们只是泯灭,永远不会再生长。
可他知道那些不过是有毒的记忆的渣滓,将位置腾出来后,他从此便可以在人生里填入新的、更好的东西。
离开暖空调叫人发昏的室内,闻秋走出医院大楼,寥落的寒风拂过面颊,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便看到路边街灯下,有人正在长椅上等候。
父子俩穿着同色系的长风衣,戴着同款的羊绒围巾。闻知尧坐在裴渡的腿上,正在啃手里热乎乎的烧饼。他率先发现了闻秋,隔着个大门就用力挥手,“爸爸!我们来接你啦!”
裴渡也跟着抬起头,如同过去的每一次等待,看到他便露出微笑,好像仅仅是等到他出现就有莫大的幸福。
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的家人。
闻秋的心一热,不由加快了脚步,等走近了,便张开双臂,默不作声地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裴渡更紧地回抱住了他,有力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叫他的鞋子都离了地。
“裴渡……”闻秋叫他的名字,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此刻他心里有许多的遗憾和惆怅,却又难以言说。
“嗯,我在。”所以裴渡也仅仅是这样回应,温热的吐息与温柔的目光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缝隙。
“还有我,我也在呀!”闻知尧不知所措地被夹在中间,是一块被压扁但是十分幸福的饼干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