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会儿,煌月轻轻笑了起来,自嘲也似,横竖我的记忆也在不断被你蚕食,我的事,你也已知道得八九不离十,那我就亲自为你奉上最后一块拼图关于我,也关于你。
他抬起手,指在楼连眉心,闭眼。
楼连依言。
再睁开时,如之前几次般,他已附身在煌月身上。
这是煌月的回忆。
只是眼前的场景,却不是之前那样的前朝旧事,取而代之的是逼仄的房间,消毒水的气味。
是现代医院的味道。
七个半月不到的孩子,能活吗
手术上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孩子取出后放暖箱,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医生!家属急了,比起孩子,大人才更重要,我女儿这次手术的成功率高吗?她总归是要先保大人的。
医生赶紧点头:我们知道,您放心,不会有什么二选一的选择,一切以病人为先,孩子尽量。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成功率再高,病人的情况也是特殊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此时的君兰将将年过半百,听了医生的话,她看着睡着的女儿含泪点头。
一旁的楼远山目光发怔,虚脱地靠在病房外墙上,大脑一片嗡嗡。
痛苦之余,他在想,方才好像有一只黑白色的影子从这里窜过去了。
这医院里,也会有猫吗?
夜晚,普通病房不留家属,过了三更,房间内一片死寂。
雪白的床上,楼兰抱着肚子艰难坐起身。
护工阿姨刚好从门口经过,连忙打开灯走过来,想帮忙。
靠上软垫,楼兰笑了笑:没事了,阿姨你去忙吧。
一个护工阿姨要负责九个病房,刚好护工铃被按响,阿姨于是不放心地看了楼兰一眼,叮嘱道:妹妹,有事叫我啊。
楼兰:好。
护工走后,房间内凭空出现了一只猫,轻轻叫了一声。
见状,楼兰却不惊讶。
三期癌啊她像是说给猫听,我总归是不行了,可我的孩子是健康的他还那么小,都没有看过这个世界。我来这人世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猫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他健康?
直觉,楼兰抿了抿唇,作为母亲的直觉。况且,这病本来就不会母婴遗传的。
猫舔舔爪子,对此不置可否:可你无法保证他能在手术里活下来,更不知能不能在暖箱里正常长大。
楼兰丝毫不生气,反而赞同地点头:所以,你来了啊救不了我,总能救一个孩子吧?
猫:你
我也不求他有什么成就,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好。
不说话一般就代表默认,已经熟悉这猫性格的楼兰笑得很开心。
猫有点不爽:你就不怕死么?
楼兰摸摸肚子:本来很怕,但自从你告诉了我真的有转世一说,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只是有一些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年轻就要离开?
楼兰垂眼:更舍不得父母,毕竟我这一生,我们从没分开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猫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楼兰眸子一转:小猫咪,你到底与我父亲有什么渊源?别不是他发善心喂过你,你就来报恩了吧。
猫:是啊,他喂过我,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楼兰顿时有些心虚:我爸喂过的猫好多,数也数不清的,他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
猫:可是我这一生,喂过我的,也只有你父亲一个。
你多大了?
几千岁,不记得了。
楼兰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眼前的猫咪是活化石的事实对她来说太过震惊,比某一天捡到一只会说话的猫还要震撼。
那你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感情吗。猫忽然跃上床头,我是说,如果、万一,发生了我也束手无策的事态
猫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是楼兰第一次听到这只生性冷漠的猫,用的是小心翼翼、堪称乞求的口吻,如果他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无法活下来,我可以代替他么?
楼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猫闭了闭眼睛:如果,这个孩子救不回来,我可以借用他的身体么?我会代替他,作为你的孩子,照顾你的父母,过完他的一生。
闷热的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猫正以为自己不会等到回复时,她终于张开口:好。
猫抬起头,碧绿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
楼兰低下头,笑得苦涩:虽然我没有资格替他做主但我总得给爸妈留一个念想,只好当一回恶人。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得是他活不下来的话。
猫连忙点头:那是当然,我说到做到,绝不违约。
时钟转过一格,外边逐渐传来脚步声这个医院也醒了。
病房门被推开,猫隐去身形。
君兰冲进来,维持着很勉强的笑容,刚想说什么,楼兰抢先开口:妈,我想好你外孙的名字了。
楼远山跟进来:叫什么?
连。
雪莲花的莲?
不是,楼兰摇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中满是期待和憧憬,连接的连。
人这一生,命若朝露便死,可尚有来人可追,连接风雪人间世。
一年后。
同样的医院,不同的病房。
早产儿的身体资质很差,送来医院时已经烧到三十九度,昏迷不醒。
君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医生,这小孩命苦,生下来就没了妈妈,求你救救他啊
她一头白发,短短一年间却宛如老了十岁。
然而不同的医生,同样的回答。
我们会尽力,你们也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