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攻玉倒是没什么反应,这种少女,他在京城的时候见得多了。对于这种变化,见惯不怪。
“嗯。”点了点头,周攻玉也没有继续给小姑娘瞻仰一张脸的心思。牵起安琳琅的手腕就拉着她就走,“娘,还有些事要与琳琅谈,你们慢聊。”
说完,起身就走。
那少女这时候才将注意力放到安琳琅的身上。一早听说表兄成婚,已有妻室。她是没什么感觉。如今见着真人,她就觉得十分膈应。一双杏眼扫向安琳琅,结果对上安琳琅似笑非笑的眼睛。
四目相对,所谓的表嫂粗布麻衣,但清水芙蓉清丽非常。
年岁也没有很大,好似跟她差不多年岁。一双清澈如湖水的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与表兄站在一处,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想到师父把这人挂在嘴边嘀咕了好久,称呼安琳琅为天才。高兰儿咬紧了牙邦,一眨不眨地看着。而后忽然站起来,转头就跑。
外头还下着雨,她伞都没拿,什么话都没说埋头就往雨中冲。
“哎兰儿!兰儿你又发什么疯!”刘玉夏一生顺风顺水,唯一的不顺心就是这个任性的女儿。这女儿生下来就像是来讨债的,处处给她不痛快,“你跑什么!不知一直吵着要跟表嫂比试?人来了你又要跑!”
高兰儿能听到她的话才怪,冲到雨幕之中就不见了踪影。
刘玉夏不放心,撑起一把伞就追上去。
一旁准备跟她说两句的方婆子话还没出口,刘玉夏已经走了。方婆子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唉,罢了罢了。到底是多年不联络,情分也浅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酸涩。
安琳琅听到她的嘀咕怔忪了一下,想到乡下桂花婶子怀孕的事。婶子交代过不要太早说,安琳琅有好消息也不能多嘴,此时拍了拍她:“娘,莫要为这事儿难受了。今儿我跟玉哥儿回村里,顺势去桂花姨母家中坐了坐。桂花姨母与姨夫相濡以沫,小日子和和美美,兴许还有大好事儿在后头。”
提到桂花,方婆子脸上的酸涩就散了。对,桂花还在乡下呢,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桂花了。
“赶明儿我也回村子里待几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日,日日被刘玉夏母女折腾着,方婆子都觉得有些心累了。有道是远香近臭,太常联络反而失了亲昵。
安琳琅没意见。方婆子要回村子里。臊子面摊的生意歇几日也行,不歇让五娘撑几日也行。
……
几千的香肠装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肠衣就不好弄。
安琳琅这边刚跟几个掌柜的定了供香肠的协议,自然要尽快把香肠制出来。食肆里的生意还不能断,安琳琅干脆把孙师傅那几个徒弟都给叫出来。
都是灶头上干活的人,灌点香肠都是会灌的。
说起来,香肠其实也不难弄。主要是些功夫活儿,累得慌。香料和肉这些东西比例安琳琅给弄出来,剩下的只管让这几个小子去装就行了。知人善用么,安琳琅自打被周攻玉点拨了以后就很会学以致用。一共六千根香肠,五个小伙子加班加点的灌,四五日就给弄好了。
后面交货,送货,都交给杜宇去安排。安琳琅忙完了香肠的活儿,就准备抽个空去县城看看铺子。
最终还是确定,往后武原镇西风食肆就交给孙师傅。酸菜作坊是孙荣在管,往后要筹办的香肠作坊,则是准备让孙师傅的另一个叫孙喜的徒弟管。至于五娘,五娘会的东西更灵巧,能适应更多的变动。安琳琅选择把她带在身边,以防紧急情况需要她来顶。
除此之外,孙师傅那个叫孙成的徒弟,安琳琅也准备带去县城。
且不说安琳琅宣布了这个决定,孙师傅师徒几个高兴得私下里喝了一宿的酒。一个个都在庆幸因祸得福,跟到了好东家。其他几个没被看中的徒弟暗暗发誓要更勤奋地干,好让东家将来对他们也委以重任。就说安琳琅决定搬去县城这一日,方老汉躲在屋里哭了一宿。
他是真的舍不得武原镇方家村,兄弟姐妹都在这里。老人家一辈子的根在这里,让他突然搬去县城实在是难受。可是他老婆子铁了心要走,儿子儿媳妇也要走,让他一个人留在镇上他也不乐意。最后委委屈屈的上了马车,话也不大说。
安琳琅注意到了方老汉的滴落,却也不知道怎么劝。顺他的意思留下是不可能的。
周攻玉目光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的神情略有几分冷淡。马车是前几日刚打好的,套上马第一次驾车。外头驾车的人是周攻玉抓到的那个马夫,也就是安玲珑的马夫。这人跟那些跟着安琳琅的人贩子被周攻玉关了一段时日后,一个个老实得跟什么似的。
如今俨然成了西风食肆的下人,无声无息地干活,不敢逃走。平时食肆里会给他们一点吃的,干得都是体力活儿。但在食肆里也只有周攻玉指使的动。这回去县城,那些人跟在马车外面。
方婆子从上车开始就紧紧抓着包裹,神情很是紧张。
显然,上回即便他们没说出了事,方婆子还是觉察到了。她没有问,估计是看安琳琅和周攻玉都没有要说的意思,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无事,”安琳琅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外面好些人在呢,不会有事的。”
“也不是怕,小心点总没错。”方婆子笑笑。
一行人到了县城,天还没黑。六月一过,七月里昼日更长了,酉时天色还没黑。地上一汩汩的热浪涌上来,总觉得闷得慌。马车刚到县城门口,被一辆马车堵着进不去。再往前面看,好几辆马车横七竖八地停在门口。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车上的人都下来了正围成一团。
方婆子神经紧绷地崩了一整天,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子就往外面看:“这是怎么了?”
安琳琅也闷了一天,感觉身前身后都湿透了。小衣裳贴在胸口,别提多难受。听到这话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掀了车帘子就跳下了马车。左右短时间内走不掉,不如出去放放风。
方婆子见她下去,将包袱塞到闷了一日没说话的方木匠怀里,扶着周攻玉的胳膊下了马车。
原来这马车堵在这,是有人闹起来了。这些人停下来不走一时过不去,纷纷下马车看热闹。闹事的人也不是生人,正是武原镇林主簿家的原配夫人杨氏。杨氏一手怀抱着一个姑娘,红着眼睛正在骂她对面的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人。
那妇人身材小巧,被两个粗壮的仆从挡在身后,脸上赫然是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这个贱妇!年轻时候勾引有妇之夫,霸占我丈夫多年,私自以妾之身称妻。我人在乡下,念在与相公多年情分才一直隐忍不发。本想着不与你计较求一个平稳安定。你却心思如此歹毒。竟然怂恿相公休妻,变妻为妾,让你一个贱妇取而代之?你好厚的脸皮!”
杨氏气得浑身直抖,抱着女儿那模样跟被激怒的母狮似的:“我大度才给你这么多年得寸进尺的机会!你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无情!我倒要看看,有婚书在手,大齐的律法它认不认你这个贱妇!”
“你血口喷人!”那顶着巴掌的贵妇人眼睛也红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贱妇,毒誓又羞又气,“我与相公乃明媒正娶的正经夫妻!你一个乡下上不得台面的村姑,大字不识,家事不懂。相公若非看着你是舅母家表妹,又照顾母亲多年的份上没有休妻,早就把你给休了!”
杨氏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嚷嚷道:“我大字不识又如何?村姑一个又如何?我跟表兄正经的娃娃亲,母亲跟我娘在我俩还没出世之前就订了婚书。我是妻你是妾!我一日不死,你一辈子都是妾!”
第七十七章 天上掉馅饼
两个人在城门口闹了好长一段时辰, 直到城门口兵丁看着门口长长的队伍迟迟不能进城。实在等不下去派人去县城林府报信。林主簿亲自过来,二妻相争的这场闹剧才就此作罢。
西风食肆的马车进入城中天色已经全黑了。
好在七月初的夜里不冷反热,这个时辰也不怕周攻玉冻病。几人进了城就直奔杜宇早已赁好的院子。县城不像镇上, 铺子修缮出来全是用来待客。主人家住进去就颇有些拥挤了。杜宇在食肆的不远处赁了一栋小巧却五脏俱全的小院儿。
三间主屋, 一个堂屋, 两间客房, 院子最东边还有一口水井。院子角落里一排枣树。郁郁葱葱地搭在院墙上面, 门一推开,一股子静谧舒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