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笨地讨好争宠不惜代价,所谓不过将她的目光争回来。
他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他要她不为别人落泪。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属于他。
季玉川偏过脸去,不去看谢观与沈聆妤,他羸声道:“陛下,草民将死之人,能为皇后做些事情不过为了全儿时的玩伴情谊,亦是对娘娘伤腿的赎罪。万望……念在能让娘娘早日康健,允草民当药引试一试。”
谢观还未说话,沈聆妤先开口。
“不。”沈聆妤语气坚决,“我不医了。”
她无法做到用季玉川一刻钟之内暴毙的代价,去赌治疗右腿的极低可能性。
季玉川这才转头望过来,眸色焦急:“娘娘!若娘娘不医,草民这一个月的准备岂不是白白浪费?”
沈聆妤摇头,重复:“不医。”
别说未必能够治好她的右腿,就算真的能治愈,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季玉川惨死的阴影之中。
季玉川越来越急迫,也顾不得礼数:“聆妤,我本就活不久!”
他给赵帝试药时,已经毒入肺腑,无法医治。
“活不久和顷刻间暴毙完全不一样!”沈聆妤眼睛红红的,“不要再逼我了!”
知道都是为她好,可沈聆妤还是陷在被逼迫的窒息之中。
惊夜从外面回来,先冷声禀一句“没找到簪子”,才发现沈聆妤满脸是泪,谢观脸色又苍白又铁青,屋内气氛诡异。
惊澜拼命对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一片死寂之中,谢观开口打破沉默。他盯着沈聆妤的脸,问:“不医了?”
“不医了。”沈聆妤语气笃定。
如果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一次次治疗她的腿,她宁愿一辈子困在轮椅上。不管牺牲的人是季玉川,还是旁的陌生人。
谢观盯着沈聆妤眼底的坚决,沉默了好半晌,他站起身,沉着脸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往外走。
季玉川欲言又止地望着沈聆妤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皎巫看着季玉川,无奈地摇摇头。她说:“你这一个月白白吃了苦。”
季玉川沉默,仍旧望着沈聆妤离去的方向。
“罢了。”皎巫又道,“也能让你多活几日。想做什么尽早去做罢!”
谢观带沈聆妤回到暂住的小院,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进到屋内,只两个人时,沈聆妤说:“不要抓人给我当药引。”
她用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握住谢观的手腕,很严肃的口吻:“你答应我,不要随便抓人来治我的腿。这样残忍的治疗方式我宁愿一辈子困在轮椅上!”
见谢观不说话,沈聆妤再急声道:“就算你擅作主张,我也不会同意的!”
谢观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就这么跟我回来了,就没有什么想再和季玉川说的吗?”
沈聆妤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他一开口提到的竟是季玉川。
季玉川那条干枯殷黑的腿浮现在沈聆妤眼前,她偏过脸去,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哭着说:“谢观,我现在很难过。你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哽在喉间的哭让她说不下去了。
“能不能什么?”谢观追问。他捧着沈聆妤的脸,让她转过脸来与他对视。
“你与他是不一样的,你不懂吗?他逼我,你也要逼我吗?”沈聆妤的眼泪簌簌坠落,一颗接着一颗,抑制不住又或者根本没有抑制。她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委屈,也太久没有这么不加克制地恸哭。
“我与他是不一样的。”谢观轻声重复了一遍。
沈聆妤哭着说:“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接受你出事,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谢观沉默了片刻,他说:“我不知道。”
他又说:“你不能接受任何人因为你出事。”
沈聆妤气恨地瞪他。眼里的泪不断往外涌,沿着脸颊淌落。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让她瞪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只有可怜。
谢观手足无措地去捧沈聆妤的手,他想要紧握她的手,可是沈聆妤的手刚划伤,此刻还裹着厚厚的纱布,谢观又不敢用力地去握。
沈聆妤将手从谢观的掌中抽出,她再次转过脸去,生气地不去看他。
谢观蹲累了,他在沈聆妤的轮椅前慢慢跪坐下去,抱住沈聆妤的腿,将脸枕在沈聆妤的膝上。
“沈聆妤,我也会害怕。”
谢观用脸颊轻轻去蹭沈聆妤的腿,慢慢闭上眼睛。
这样阴暗暴戾品行不端的我,实在不放心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铸一个牢笼,绑住你的手脚将你锁在里面,你只能接触到我一个人。你见不到别人,就不会发现别人那么好而我那么差。
你并不知道这个想法在我心里滋生过多少次,可我又总是一次次心软,不舍得真的伤害你,不舍得你哭,甚至不舍得你稍微皱皱眉。
那阴暗十年牢狱生活养塑的阴暗永远藏在谢观心里,纵使他善于伪装让自己变成了光风霁月或高高在上的模样,也永远剜不掉心里的阴暗。
沈聆妤垂眸看着谢观伏身贴在她腿上的模样,她伸手,指尖抚过谢观的脸颊。
“别怕。”沈聆妤说,“我已经被你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