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觉得谢观应该会懂这里面的道理。
可若他明白,又为何在这个时候问起?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目光,便浮现了困惑。她这双眼睛,总是很难掩心事,将所有情绪写在眸子里。
“沈聆妤。”谢观拿出警告的阴沉语气,“没有我签字画押,那封和离书就没有意义!”
沈聆妤知道了。
他就是闲着没事找事。
沈聆妤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认真说:“你还是叫我呆呆吧。”
“什么?”谢观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聆妤却直接转过身去坐好,她略弯了弯腰,拍了拍马脖子,一声清脆的“驾”,早就受不了慢悠悠瞎走的骏马长嘶一声,抬起大长腿往前迈步,步子越来越快,直至奔跑起来。
这马已经往前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了,谢观还是皱着眉盯着沈聆妤的后脑壳,在想她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谢观没想明白了。
但是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沈聆妤好像不是那么怕他了。
这是好事吗?谢观说不好,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一马跑出了这片草原,要沿着山路走一段,才能横穿另一片草原。
突然有雨点子落下来,零星的雨点儿是在向路人警示,让路人快些归家或避雨。谢观环顾,带着沈聆妤去了就近的一处破庙里避一避将要来的雨。
破庙里有几个人,老老小小,也不知道是避雨还是行路一半来这里暂歇。听见马蹄声,他们好奇地从破烂的门框往外望去。
谢观下马,将沈聆妤从马背上抱下来,单手竖抱着她,腾出一只手在马侧的袋子里找了一条锦布。
他抱着沈聆妤迈进破庙,跨门槛的时候,督促一句:“低头。”
沈聆妤哪里用他提醒?她抱着谢观的脖子缩进他颈窝。
谢观扫了一眼破庙里的人,将锦布铺在长凳上,然后将沈聆妤放下来。他给沈聆妤整理了一下裙子,说:“等我一下,我去给水。”
沈聆妤点头说好。
破庙里的几个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谢观和沈聆妤,两个人都生了极好的容貌,不过谢观面冷,远不敌沈聆妤面善。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趁着谢观出去拴马、拿水,走到沈聆妤面前,眨巴着眼睛盯着沈聆妤看。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小姑娘立刻开心得不得了,笑出一对小酒窝,甜甜地笑:“姐姐真好看!”
沈聆妤柔声,认真对她说:“谢谢你的夸奖。”
小姑娘有点傻了,愣愣地盯着沈聆妤。
她以前或者发自内心、或者出于讨好,夸过很多人好看,有的漂亮姐姐会害羞一笑,有的漂亮姐姐会摇头说没有。她这倒是头一次遇见漂亮姐姐认真地向她道谢。
谢观已经拴好马拿了水回来,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将水囊打开,递给沈聆妤,冷冷盯着小姑娘,沉声:“看什么?”
小姑娘吓了一跳,赶忙缩着脖子摇头,畏惧地向后躲,躲到娘亲身边。
“你吓到她了。”沈聆妤轻声。
沈聆妤再歉意地望向小姑娘的母亲,说:“我夫君人冷心善,说话时声调冷了些,可他没有恶意的。”
谢观耳朵尖微动,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沈聆妤,再慢慢侧转过脸望向她。
“没有没有。是我们家丫丫乱跑。”小姑娘的母亲笑盈盈接话。
“你们小夫妻这是要到哪儿去?这一片荒芜,不太太平,再往前走,镇上也乱着。要当心坏人啊。”一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客客气气地说话。
“多谢老人家提醒。”沈聆妤柔声,“回乡探亲去,不会停留太久的。”
沈聆妤打量着他们,他们明显是一大家子三代人。一位上了年纪的祖辈,一对夫妻,下面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女儿看上去十五六岁了,一直坐在角落默不作声,中间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样子,最小的孩子就是刚刚主动找沈聆妤说话的小姑娘。
除了最小的那个小姑娘,一家人明显心情不太好。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像是要远行。
丫丫突然抱着母亲的脖子,皱着眉问:“阿娘,那个姐姐比阿姐还要好看,是不是大坏蛋也想抓她?”
“别乱说话。”妇人皱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沈聆妤好奇地望过来,多打量了两眼坐在角落的那个姑娘。
“唉。”老妪重重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沈聆妤面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这老人家竟是主动与沈聆妤聊起来,说起自家的事情。
原来是当地的泼皮看上了这家的女儿,做父母的自然舍不得女儿进狼窝,拒了再拒。可所谓泼皮,讲究一个不要脸。不仅时常叨扰,还要恐吓威胁。
一家人都是本分人,不敢得罪结帮成伙的地痞,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背井离乡去搬去别的地方。
“可告官了?当地官员不管吗?”沈聆妤问。
“唉。我们那地方根本没有官老爷!衙门都生了杂草,被那些地痞占去了!”
沈聆妤了然。
如今缺官员赴任的官员可有许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