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她不看, 这些折子就会一直堆在这里。
她不希望再发生灾情被延误的事情。
“该睡了。”谢观抱着沈聆妤起身。
“陛下!”沈聆妤急急拉住他的手腕, “我想把剩下的几份看完。”
谢观皱了皱眉, 倒也没反对, 重新坐下来,让沈聆妤坐在他腿上批阅折子。
沈聆妤看得专心, 谢观有些不耐烦, 问:“还要多久?”
沈聆妤估计了一下,说:“大概还要一个时辰。”
太久了。谢观将不悦写在脸上。
沈聆妤心里一动,抬手搭在谢观的手腕上,盈眸望着他:“陛下帮我批阅一部分?”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好半晌,无语地将人从腿上放进她的轮椅, 他上半身往前倾,竟真的开始翻阅奏折。
沈聆妤望着谢观,心里觉得有一点好笑。明明是她帮他处理折子, 怎么反过来成了她央他帮忙?
瞧着谢观难得会管一管朝政, 沈聆妤没放弃这个机会,赶忙问:“陛下, 地方缺的官员太多了,如何填补?这些人事调动,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不认识那些臣子……”
“孤也不认识。”谢观道。
沈聆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沮丧地抿起唇。她总觉得这样长此以往可不行,谢观无心朝政。她倒是有心,可她自知能力有限。
谢观看着沈聆妤拧眉犯愁的样子,问:“就为这个犯难?”
沈聆妤犯难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确实是眼下很棘手的一件。她急急说:“马上就要春闱了,到时候能不能破例让这些举人老爷们立刻去地方任职?可是就怕人数还不够……”
“那这一届科举,就多纳些人才。”谢观单手支额望着沈聆妤认真的眉眼。
“可一味加人数,他们之中若有庸才呢?贬下之后再如何挑人补上?”沈聆妤喃声,“科举若不是三年一届就好了……”
“那就每年一届。”谢观望着她,目光不曾移开过。
沈聆妤偏过脸望着谢观,问:“还可以这样吗?”
“没什么不可以。”谢观提笔,开始写诏书。最后一笔写完,谢观抬眼,看见身后的坐地灯将他与沈聆妤的影子落在长案上。
谢观盯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两道影子紧紧挨着,有些夫妻的缱绻轮廓了。他还记得将要与沈聆妤成婚前,他也曾憧憬过婚后两个人灯下偎坐闲谈,余生共度。
风吹起白色的幔帐,如白幡的幔帐将谢观的思绪拉回来,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第二天一早,谢观果然要带着沈聆妤去上朝。
沈聆妤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他,便安静坐在轮椅上,由着谢观给她穿衣打扮。
凤袍穿在沈聆妤的身上,谢观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丑。他又三两下将沈聆妤身上的衣裳剥去,给她拿一身粉嫩的裙装。
人娇如春日枝头桃。谢观看得眼睛舒服了,可又觉得失了皇后的庄重。他问:“沈聆妤,你想穿什么?”
沈聆妤这一大早已经被他脱来穿去折腾了几个来回,不想再折腾了,她违心地说:“都很好看,陛下的眼光都很好。”
谢观突然问:“那你想穿龙袍吗?”
龙袍是想穿就能穿的吗?!
沈聆妤惊住,愕然望着谢观,连连摇头。
谢观自己将这想法否了——龙袍和凤袍一样,都很沉闷,不好看。他蹲下来,给沈聆妤穿上鞋。
“陛下真的要带我去上早朝吗?”沈聆妤再一次小声问。
谢观没抬头,握着沈聆妤的脚踝将其放进鞋子里。他说:“如果困了累了想如厕了,立刻与我说。”
他起身,推着沈聆妤出门。
一直等到了大殿,沈聆妤还是没有猜到谢观为何要带她来上早朝。
在内宦细着嗓子禀告的声中,站满大殿的文武百官跪下去叩拜。齐声的万岁之后,偌大的大殿陷入短暂的安静。于是,沈聆妤轮椅木辕碾过的声音变得十分清晰。
跪地的大臣们,看着谢观的靴子经过,才敢悄悄抬头好奇望过去。见到坐在轮椅里的沈聆妤时,皆是震惊不已。
后宫向来不能干政,更不可能光明正大跟着帝王上朝啊!
谢观推着沈聆妤走至上首,瞥了一眼明黄的龙椅,其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坐着要比轮椅舒服许多。他问:“你要坐轮椅,还是那里?”
跪地的文武百官无不提了一口气。
沈聆妤何尝不是悬了一口气,谨慎回答:“轮椅。”
谢观知道沈聆妤顾虑多,他也没坚持,自己在龙椅里坐下。
殿内的文武百官在“平身”中起身,便看见皇后娘娘坐在陛下身边,陛下正弯着腰,去给她整理盖在腿上的薄毯。
有那满口之乎者也的老臣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怕死,定要一边抚须一边高呼:“太不像话了!”
不过还是有那不怕死的臣子朝前迈出一步,朗声:“陛下,后宫不能干政是祖上传下来的。陛下上早朝时,令皇后娘娘伴在身侧,实在不成体统,恐要写在史书上贬责啊!望陛下三思!”
谢观有些稀奇地瞧着这个文臣。
谢观以为,自当了皇帝之后,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没有人敢忤逆他了。今日居然有人在朝堂上公然批判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