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真稀奇!
“祖上?孤的祖上已经死光了,管不着孤。”谢观似笑非笑,“孤最厌恶被管制,你话多了,赐拔舌。”
“陛下!”秦斌蔚上前一步,“林大人苦心进谏,何罪之有?”
秦斌蔚正是如今手中握重兵的苏秦二将之一。
“不敬之罪。”谢观居高临下地盯着秦斌蔚,“进谏恐不是武将之责。”
满殿文臣武将大气不敢喘。众人心中皆惴然,难道陛下要降罪秦将军不成?
沈聆妤断然没有想到上朝是这样的,才刚过来,谢观就要拔人舌头!
秦斌蔚毫无惧意,抬首挺胸:“臣领罪,请陛下降罪。”
他直视谢观,在等谢观降罪,也在等待谢观到底会不会降罪。
满殿死寂。
沈聆妤担忧地望向秦斌蔚。她记得她与谢观成婚那一日,秦斌蔚是上宾。虎背熊腰永远肃着脸的大将军哈哈大笑,指着谢观:“七郎,还不快过来给我敬一杯喜酒?”
在一片胆战心惊的死寂里,谢观终于冷声开口:“既秦将军执意,那就罚你亲行拔舌之刑。”
秦斌蔚微怔,继而拧眉。
谢观冷冰冰地补充:“若不愿意行刑,那便——”
“陛下!”沈聆妤突然开口打断谢观的话。
谢观有些意外,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聆妤。下方立着的文武百官亦望向沈聆妤。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敢在朝堂上打断谢观的话,当众忤逆他。
因为惧意,她的双颊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苍白下去。
她压了压心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陛下上次答应臣妾,若臣妾有不懂之事可以向朝臣询问还作不作数?”
谢观盯着她,没说话。
沈聆妤轻咬一下舌头,让自己的声线不至于发抖。她等不到谢观的接话,便不再等,硬着头皮说:“臣妾正有一些事情想向秦将军、林大人咨询、学习……”
沈聆妤心口噗通噗通地跳着,鼓起勇气唇角扯笑地与谢观对视。
谢观盯着沈聆妤发白的脸色,问:“你冷吗?”
“……啊?”沈聆妤懵懵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茫然地摇头。
谢观转过头,望向殿中黑压压的臣子,神情恹恹地问:“还有什么事情要禀?”
满朝文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饶过了林大人和秦将军?陛下何时收回过成命?这几个月朝臣的劝谏,他何曾采纳过?没想陛下今日竟然因为皇后娘娘的几句话放过了林大人和秦将军……
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应该聪明一点乖一点自顾一点,她已经自身难保实在不该多事管别人的事。可是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但凡有一线可能,她总想去试一试。
下朝时,谢观冷脸推着沈聆妤回乾霄宫。
“下不为例。”他说。
“是。”沈聆妤赶忙应。
谢观搭在轮椅椅背上的手松开,他又说:“还有,不要用臣妾这个自称,我不喜欢。”
“是!”沈聆妤再次立刻应。
今日朝堂上,是沈聆妤第一次用这个自称。她当时想着是在朝堂上,自然而然便用了这自称,不知道谢观会不喜。
谢观没再理沈聆妤,抬步走到窗下,在躺椅里懒散躺下,合目休息,神情恹然。
沈聆妤的轮椅停在门口,她有些无措地望向谢观。
过去了许久,谢观开口命令:“去,拿本书来给我盖脸。”
“是……”沈聆妤看了眼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挪着轮椅到一旁就近的博古架,去拿书。这个博古架上放了许多书册,都是谢观的。沈聆妤之前不会主动碰他的东西。她一手撑着架子,一手举高去拿摆在上一格子的书册。书册拿下来了,她撑在架子上的手却不小心将抽屉带着拉开一些。
沈聆妤随意一瞥,看见里面放着白玉盒。
——当初在金香楼的拍卖会上,谢观差点用这个白玉盒去装青柏的眼珠子。
白玉盒朦朦胧胧可见里面放了东西,不知被谢观放了什么。
“磨蹭什么?”谢观问。
沈聆妤赶忙将抽屉合上,转身挪着轮椅靠近谢观,小心翼翼地将书册展开放在谢观的脸上。
看不见谢观的脸了,沈聆妤心里竟有一种神奇的放松感。
沈聆妤坐在一边,安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主动开口:“陛下,秦将军是谢家的旧友呀……”
她声音小小的,噙着的小心翼翼实在太明显。
谢观拿开放在脸上挡光的书册,睁开眼看向沈聆妤。
他本想让沈聆妤闭嘴别吵他睡觉,可对上她柔丽澄明的眸子,向来不喜欢向别人解释的他说:“沈聆妤,秦斌蔚没你想得那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