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下意识地转头,隔着窗纸望向外面的天色。她中午时试探地让谢观帮她调查季玉川的事情,现在天还没黑,他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她问出来:“陛下这么快查清楚了?”
“不。”谢观言简意赅一个字。
看着青柏被五花大绑地押进来,沈聆妤顿时明白了,谢观只是将青柏抓过来,他应当还没有审问过。
谢观瞥一眼沈聆妤望着青柏皱眉的样子,心里生出一团无名火。他烦躁地抬手,修长的指微蜷探入衣襟,将衣领扯松了一下,好似这才能呼吸更顺畅些。
他开口,声音阴寒又不耐烦:“孤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季玉川都干了什么一一说来。”
微顿,谢观眼底更是发寒:“若有半句谬处,将你主仆二人凌迟,令互食!”
青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倒也没有惧得厉害。他转头望向沈聆妤,先问:“当初官兵将谢府团团围住,您为何能走出谢府?您觉得是因为郡主的身份吗?”
青柏将沈聆妤问住了。她愕然望着青柏,心里隐隐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您走出谢府进宫去为谢家女眷求情。可您不知道为了您能走出谢府,我们家郎君付出了什么。”
两年前,赵帝打算利用沈聆妤的婚事时,沈聆妤便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赵帝屠尽谢家在外征战男丁的同时,将谢家留在京中的女眷、甚至稍微走得近些的亲友,亦尽屠。
他这样斩草除根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下沈聆妤的性命?自沈聆妤嫁入谢家,纵使只有三日,在赵帝眼中她已经是谢家人。
在沈聆妤冒雨跪在乾霄宫前为谢家人求情之前,季玉川也曾跪在那里,求赵睿周旋。
十六岁的少年郎,曾视权贵为草芥,向往书中圣贤、山间云月、四时佳景。他跪在暴雨里,头一次深刻明白权势的重要。
季玉川全身湿透地跪在暴雨里。赵睿立在他面前,华伞相撑,湿不了他的华服。他犯难地皱眉,道:“这可不容易。”
“求殿下救她。”季玉川磕头。他知道只有赵睿有说动帝王的能力,而且赵睿本就对沈聆妤有好感,有搭救的理由。
赵睿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可以。但是孤的好处呢?”
“我的一切。”
赵睿饶有趣味地笑笑,说:“答应孤两个条件,孤就试着去周旋。”
季玉川猛地抬头,满是雨水的脸庞上一双红眸镀上希望。
“第一。父皇的长生丹缺一试药人。你祖上也有人姓赵,你的血脉比那些宫人要有用得多。”
“好。”季玉川一口答应,毫无犹豫。
“你既求到孤这里,就该知道孤对表妹的有意。可孤并非那等不知风月的粗人,强求无趣,孤若要一个女人,必要她的真心。”
赵睿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扳指。
“这第二,孤要她恨你。”
雨水无情冲刷着一切。季玉川心口闷痛一下,既而突然轻松。
他说好。
赵睿挑眉:“你这么确信能做到?季玉川,别耍花招。一个心里惦记别人的女人,孤可不收。”
“我能。”季玉川平静地说道,“我与她相识近十年。对她喜好底线一清二楚。殿下若依我之言,必能。”
沈聆妤愿不愿意已经不在季玉川的考虑之中,当务之急是救她出谢府,先保她活过今日!
日后,她罪臣谢家遗孀的身份,必拖累她,若能留在东宫,亦算平安。就算她不愿意跟赵睿,那只能靠日后她自己再周旋。
沈聆妤被下了软骨散是个意外。
望春楼里,赵睿笑着说:“孤只是稍微透露对表妹有意,她父亲因谢家出事如惊弓之鸟,竟主动下了药,向孤献好。有趣。如此也好,夫家被灭门、旧情人和父亲双重背叛。孤再以君子之风照拂安慰,向一个身处绝望之中的弱女子搭救,是最好的俘获芳心之法。”
季玉川脸色发白:“殿下别强碰她,她性子烈。”
“知道。”赵睿不耐烦,“孤岂是用强的无趣粗人?”
他要做的只是将季玉川从沈聆妤心里赶走。
季玉川知道沈聆妤性子烈。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出戏还没有演完,沈聆妤便从望春楼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松了松衣领,总觉得有人要危……
第32章
谢观再次烦躁地松了松衣领, 他转眼去看沈聆妤。她安静坐在桌上,单薄的身形腰身笔直,她眉眼间淡淡, 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谢观居高临下地睥着青柏, 下令:“此等无畏的忠仆理应和他主子在一起。拖下去,和他主子关在一起。”
“是。”惊夜应声, 他一挥手,两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出现押着青柏拖下去。
谢观再去看沈聆妤的表情, 想看她是不是要求情。却见她还是眉眼疏淡的模样。
谢观突然觉得宁愿她开口为季玉川求情,也好过沉默。
沈聆妤仿若又开始失神发呆, 陷在她自己的一小方天地里, 不肯出去, 也不肯让别人进来。
她这个样子, 谢观见得多了。
谢观觉得再待在她身边,恐要压不住火气冲她发火。他起身拂袖, 踹门出了寝殿。
沈聆妤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没听见谢观踹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