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跑了回来,道:“二小姐,大好事,姑爷来接你了!”
苏静柔一诧,站起来道:“什么?”
侍女喘着气比划道:“姑爷,长这么高,胳膊这么粗……他带人来接你了,有八抬大轿,还有好长一队聘礼。但家主不让他进,还要关门。姑爷想硬闯,两边要打起来了。”
苏静柔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又心慌起来。那两个人都是她的至亲,无论是谁打伤了谁,她心里都不好过。她在屋里转了几圈,道:“我得过去看看……帮我想个办法。”
侍女忧愁地说:“可是您出不去啊。”
苏静柔沉默下来,她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早就已经受够了。如今丈夫就在外面等着,她说什么也要尽力一试。她寻思了片刻,对侍女附耳说了几句话。
侍女一诧,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几名侍卫在外面守着,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不得了,二小姐昏过去了,快来人!”
两名侍卫奔进来,见苏静柔倒在了地上。一人要把她抱起来,侍女连忙道:“郎中说昏倒了不能随便搬动,你快去床头拿药来。”
那人便奔进屋去取药,另一人在院子里守着,侍女从旁边抱起一块石头,对着他后背一砸,那人连声都没出就倒在了地上。
苏静柔连忙起身,快步往外跑去。屋里那人没找到药,大声道:“在什么地方?”
侍女扬声道:“枕头底下,没有的话你看看床底下,是不是掉下去了。”
那人十分疑惑,趴在床下看了一阵子,黑漆马虎的什么也找不到,脑袋还磕了床沿一下。他从屋里出来,想问问是不是记错了,就见另一个侍卫倒在地上,旁边还扔着一块大石头。而苏静柔和伺候她的丫头已经不见踪影了。
大门前,铁憾岳跟苏雁北已经打了十来合。苏雁北心中有气,对付他使出了全力,掌下虎虎生风,恨不能当场把他打死。而铁憾岳出手却留着情面,毕竟老婆还在他手上,打的狠了他更不肯放人。
他正想寻思个法子把苏静柔救出来,奈何脑子不太够用,想了半天也只有强抢一个办法。他眼睛瞄着旁边的人,打算劫个人质,让他带自己去找苏静柔。
苏雁北觉察到了他分心,一掌朝他心口拍过来。此时就听身后一人大声道:“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苏静柔朝这边跑了过来。她还有病在身,咳嗽了几声,脸色像纸一样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次离开那间牢笼似的小院。铁憾岳站在门前,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睛放出了光来。
他上前一步,大声道:“静柔,你没事,太好了!”
苏静柔快步向前走去,泪水不觉间涌了出来,道:“憾岳,你来接我了。”
隔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再见到了彼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就连铁憾岳这样的汉子都忍不住湿了眼眶,恨不能把她一把抱在怀里。两个人望着对方,中间却隔着苏雁北,仿佛牛郎织女被银河阻隔,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苏雁北不知道小姑姑是怎么逃出来的,心里十分气恼。他伸出了手臂,把苏静柔拦在了身后,沉声道:“小姑姑,父亲有过交代,你一旦从小院子里出来,就不再是苏家的人了,族谱上也要除掉你的名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是要走还是要留下?”
从族谱上除名,对于世家子弟是极大的惩罚。苏静柔的神色有点难过,却又十分坚定,低声道:“抱歉,我等了他太久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苏雁北十分恼怒,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道:“你是被他们迷了心窍了。给我带回去,让她好好吃药休息!”
几个人上前来拉扯苏静柔,她拼命挣扎,怒道:“放手,别拉我!”
侍女上前保护着她,一边道:“都放手,不准对二小姐无礼!”
铁憾岳看在眼里,十分恼火,纵身掠了过来,三拳两脚把周围的人都扔了出去。苏雁北岂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一拳从他脖颈后抓了过来。铁憾岳闪身避过了,反手一掌打在苏雁北心口,将他打的横飞出去。
那两人过招极快,刹那间已经分出了胜负。众人一阵惊呼,没想到这大汉的内力这么强悍,看来方才他与家主打斗,还是留了情面的。苏雁北本来就有内伤,被这一掌打中,激得气血翻腾,接连几口血吐了出来。
苏静柔吓了一跳,往前走了一步,道:“雁北!”
铁憾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别管他,死不了的。”
苏静柔自己也身体虚弱,心神受到冲击,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铁憾岳十分心疼,又有种久别重逢的柔情,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咱们走吧。”
苏静柔依偎在他怀里,感觉既心酸又幸福。她抬起手臂搂住了铁憾岳的肩膀,向所有人宣示这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有了这一刻,她等待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都值得了。
其他人见识了铁憾岳的厉害,不敢跟他动手,纷纷向两边退去。铁憾岳抱着苏静柔缓缓走出大门,把她放进了花轿里。他翻身上了马,扬声道:“好侄子,多谢你成全。你姑姑我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一扬手,吹打班子呜哩哇啦地吹奏起来。一群人簇拥着花轿,浩浩荡荡地向西而去。
大门前留着堆成山的聘礼,仿佛在嘲弄着苏雁北的无能,连自己最在意的人也留不住。苏雁北心里不服,内伤却疼得厉害。他勉强站了起来,捂着心口往门外追了几步。
那一行人已经走远了。苏雁北一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挫折,越想越气,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朝前倒了下去。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道:“家主、家主!”
陈管家伸手一摸,道:“多半是气昏了,快抬回去,叫医生,请少夫人来!”
铁憾岳带着苏静柔往西而行,回到了宜昌坎泽堂。他早让人把屋子收拾的干净整齐,迎接妻子回家。两人有些感慨,十九年前他们在宜昌分开,再相逢时,两个人鬓边都已经有了白发,但爱对方的心情还跟往昔一样。
苏静柔做梦也不敢想今生还能再回到丈夫身边,靠在他怀里哭了一阵子。铁憾岳心里也十分难受,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被关了这些年,早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苏静柔摇头道:“不怪你,你也受苦了……是老天磋磨咱们,幸亏苦日子已经过去了。”
她望着他,觉得他还像从前一样强大,在他身边就充满了安全感。她轻声道:“你在江湖上行走,难免要与人动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以后尽量别犯杀孽。”
铁憾岳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杀人,当初她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也是要自己先保证,不能再滥杀无辜。可后来他还是杀了不少人,也受了不少罪,想来就是他的报应。
他沉声道:“我答应你,不乱杀人了。”
苏静柔便露出了笑容,靠在他肩膀上,道:“咱们终于团聚了,以后要好好地在一起,无论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了。”
铁憾岳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感觉,过去的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苏静柔却还觉得有些遗憾,握住了他的手道:“咱们还有个女儿,我被带回苏家之后不久就产下了她。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她被送到哪里去了,你要想办法把咱们的孩子找回来。”
当初铁憾岳跟妻子分开的时候,她腹中的孩子便好几个月了。铁憾岳还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可惜还没看到她出生,便跟她们娘俩分开了。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孩子还在不在人世。他道:“有线索么?”
苏静柔道:“孩子是被苏家的老管家抱走的,他知道孩子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就好办了,”铁憾岳咧嘴一笑,摩拳擦掌道,“等我让人把他抓回来,一问便知。”